才艺展示活动的灯光熄灭,掌声散去,但林晓心中的警报却提升到了最高级别。程煜最后那道沉寂而确认的目光,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穿了她所有伪装的防护层。她几乎可以肯定,他知道了。那道手腕上的旧疤,那个她以为早已被时间淡化的格斗印记,成了最致命的破绽。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万钧并未到来。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得令人心慌。程煜没有再召见她,没有通过任何方式提及才艺展示,甚至在公司里与她擦肩而过时,那目光也恢复了之前的淡漠,仿佛那晚他眼中翻涌的确认只是她的错觉。
但这种平静,比直接的揭穿更让林晓感到窒息。她像一只知道猎枪已经上膛、却不知子弹何时会射出的猎物,在寂静的等待中备受煎熬。她更加小心地扮演着“林晓”,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反复斟酌,确保不会流露出任何属于夜晚的痕迹。
她不知道的是,棋盘已然翻转。
程煜确实知道了。那道疤痕是确凿的证据,连接了林晓与“幽灵”,也间接印证了她与Siren的同一性。但揭穿真相带来的短暂掌控感,迅速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他发现自己并不想立刻结束这场游戏。将那个在舞台上光芒四射、在拳台上凌厉凶狠的灵魂,禁锢在“便利贴女孩”的躯壳里,看着她小心翼翼地维持平衡,竟成了一种……独特的乐趣,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怜惜。
他开始以一种全新的视角观察她。
他看到她在赵经理故意将一份重要文件归档错误、试图嫁祸给她时,没有惊慌辩解,而是不动声色地在系统里找到了文件流转的完整电子记录,精准地定位到赵经理操作失误的时间点,用最平静的语气、最无可辩驳的证据,化解了危机。那份沉着与敏锐,绝非寻常职员能有。
他看到她在午休时,拒绝了一个同事递过来的、明显是赵经理授意送来的、可能含有过敏源的点心,理由是她“肠胃不适”。那拒绝的姿态温和却坚定,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边界感。这与Siren在台上拒绝互动、在后台拒绝采访时的疏离,如出一辙。
他甚至注意到,她走路时,背脊总是挺得很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属于长期训练者的核心力量感。那是“幽灵”的影子。
这些发现,像一块块拼图,在他脑海中逐渐拼凑出一个更完整、更立体的形象——一个被迫将真实自我分割、在夹缝中艰难求生的、强大而隐忍的灵魂。
他的心态,从猎奇与征服,悄然转向了一种更复杂的、近乎欣赏与探究并存的状态。
这天,一份需要行政部会签的人事调动文件送到了程煜桌上。 其中一项,是赵经理提交的,关于将林晓调离行政部,派往一个偏远、清闲但毫无前途的子公司岗位的申请。理由冠冕堂皇——“发挥其细致耐心的特长,适应新的工作挑战”。
程煜看着这份申请,眼神冷了下来。
赵经理的这点心思,他一眼看穿。这是见明面上打压不了,就想把人边缘化,彻底踢出视线。
若是以前,他或许会顺手推舟,将这只不听话的“棋子”移出棋盘,看看她会作何反应。
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他拿起笔,在赵经理的申请上,干脆利落地划了一个叉。然后在旁边批注:“该员工在行政部表现稳定,近期多项跨部门协作中展现出良好潜力,暂不考虑调动。请赵经理注重部门内部人才培养与激励。”
他没有提拔林晓,那会显得过于突兀,引起她更深的戒备。他只是将她留在了原地,留在了他的视线之内,也……无形中为她挡住了一次来自职场的恶意。
这是一种沉默的共谋。他知晓她的秘密,却选择不揭穿,甚至开始不动声色地为她扫清一些障碍。他成了她秘密的守护者,尽管这守护的动机,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
林晓很快从人事部的朋友那里,听说了这次调岗风波被总裁亲自否决的消息。
她愣住了。
为什么?他明明已经抓住了她的把柄,为什么不仅不利用,反而……帮了她?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庆幸,有疑惑,更有一种深陷迷雾的不安。程煜的行为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他到底想做什么?猫在抓到老鼠后,为什么不立刻吃掉,反而开始给它投喂食物?
这种捉摸不定的态度,比直接的威胁更让她感到心慌意乱。
她站在公司的茶水间,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更加柔软、却也更加无法挣脱的网。猎人与猎物的界限开始模糊,敌友难辨。
程煜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同样看着窗外。他知道自己的批注很快就会传到林晓耳中。他能想象出她此刻的困惑与警惕。
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这样,似乎更有趣。
他知道她的秘密。
她隐约察觉到他已知晓。
但他们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一场心照不宣的、沉默的共谋,在两人之间悄然达成。
棋局仍在继续,只是执棋者与棋子的关系,已然发生了微妙而危险的偏移。
第二十八集 结束
下一集预告: 程煜的维护是真心还是更深的陷阱?林晓将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庇护”?两人之间这种危险而微妙的关系将如何发展?沉默的共谋之下,隐藏的是救赎,还是更彻底的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