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与Siren的“商业合作”会谈,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涟漪在公司内部悄然扩散。尽管程煜并未明言,但他私下会见一位颇具争议的地下dJ的消息,还是通过某些渠道,隐约传到了部分高管的耳中。这与他一贯严谨、高效的商业精英形象产生了微妙偏差。
赵经理便是嗅到这股异常气息的人之一。他本就因程煜几次三番“关注”林晓而感到不安,如今总裁又对另一个“不务正业”的领域表现出兴趣,这让他感到了某种难以言说的威胁。他急需证明行政部的价值,稳固自己的地位。
机会很快来了。集团一个重要海外客户代表团突然提前到访,原定的欢迎晚宴流程和物料准备时间被大幅压缩。赵经理为了表现,大包大揽,声称行政部能独立搞定,拒绝了公关部提供的专业支持。
结果,混乱从下午开始爆发。场地确认出现疏漏,菜单与客户宗教禁忌冲突,翻译人员安排捉襟见肘,甚至连背景音乐播放列表都错漏百出……赵经理的指挥毫无章法,朝令夕改,行政部乱成一锅粥,人人疲于奔命,错误却越犯越多。
林晓原本按照一贯的作风,默默处理着分派给自己的、最繁琐的物料核对工作。她看着眼前这越来越失控的局面,听着赵经理气急败坏却毫无建设性的咆哮,眉头越皱越紧。这种无序和低效,挑战着她作为Siren时对现场掌控的极限,也触动了她在拳台上培养出的、面对混乱局面必须快速找到核心问题的本能。
距离晚宴开始只剩两小时,危机达到顶点——负责播放背景音乐的同事发现,原本准备的、经过审核的曲目单U盘损毁,备用曲目也存在版权争议,无法使用。
“完了!这下全完了!”赵经理面如死灰,几乎要瘫坐在地。在如此重要的客户面前出现这种低级失误,他的职业生涯恐怕到头了。
整个行政部陷入一片绝望的死寂。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平静地响起,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
“酒店宴会厅有标准的商用音乐授权库,可以临时调用。根据客户代表的国籍和文化背景,我建议选择以轻爵士和融合世界音乐为主,避免强节奏和敏感歌词。曲目顺序可以按照由舒缓到轻快,逐步调动情绪的节奏来排列。”
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的来源——角落里的林晓。
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手里拿着自己的平板电脑,屏幕上快速闪烁着一些音乐分类和曲目信息。她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专注地盯着屏幕,语速平稳,逻辑清晰,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另外,”她继续补充,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我刚刚核对了最终版的座位表和名卡,发现有三处姓氏拼写错误,已经标注并联系打印室紧急重制。菜单的问题,与酒店沟通后,他们同意立即更换备选方案b,食材充足,符合所有禁忌要求。翻译人员缺口,可以通过与合作的语言院校紧急联络实习生顶替,名单在这里。”
她将平板转向众人,上面清晰地罗列着问题、解决方案、联系人,条分缕析,一目了然。
整个办公区鸦雀无声。同事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林晓,仿佛第一次认识她。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任人拿捏的“便利贴女孩”吗?这冷静的气场,这缜密的思维,这高效到惊人的问题处理能力……
苏蔓最先反应过来,立刻接过林晓手中的方案:“就按林晓说的办!快,动起来!”
仿佛按下了一个开关,停滞的齿轮重新开始转动。同事们按照林晓梳理出的清晰脉络,各自分工,迅速投入补救工作。
林晓站在原地,微微松了口气。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事情滑向无法挽回的深渊,那会连累整个部门,也可能引来程煜更深的介入。她必须出手,在可控的范围内,用最快的方式解决问题。
然而,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越界”了。她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试图将刚才那不经意流露出的锋芒重新收敛起来,变回那个普通的林晓。但有些东西,一旦显露,便如同逆光下的剪影,再也无法完全隐藏。
晚宴最终有惊无险地顺利进行。
客户代表对安排表示满意,尤其是背景音乐,被认为“颇具品味,很好地缓解了初到的拘谨”。赵经理劫后余生,对林晓的态度复杂难言,既有感激,更有一种被掩盖的忌惮。他含糊地表扬了林晓几句,便将功劳主要揽在了自己“临危不乱、指挥若定”上。
林晓并不在意,她只想尽快回归透明。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晚宴进行中,程煜曾短暂出现在宴会厅外的监控室。他并非来监督,只是习惯性地掌控全局。屏幕上,恰好捕捉到行政部区域那短暂混乱后被迅速平息的画面,也看到了那个站在人群角落,拿着平板冷静陈述方案的纤细身影。
虽然听不到声音,但她那时站立的姿态,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那种沉静与力量感,与他记忆中某个模糊的侧影,再次重合。
他目光微凝,对身边的助理低声吩咐:“去了解一下,刚才行政部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程煜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关于昨晚事件始末的简要报告。
报告中提到了赵经理的失误,也提到了林晓在关键时刻提出的有效解决方案。措辞客观,但程煜敏锐地抓住了核心——是林晓,凭借清晰的思路和快速的反应,挽救了局面。
他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音乐品味的巧合?节奏感的巧合?逻辑思维的巧合?一次次的“巧合”,如同散落的珍珠,而昨晚林晓那逆光下显露的、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剪影,仿佛一根丝线,开始将这些珍珠串联起来。
Siren的迷雾尚未散去,林晓的身上,却又透出了新的谜光。
猎人的棋局,因为一颗棋子意外的“活跃”,而出现了他未曾预料到的失序。但这失序,非但没有让他困惑,反而让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近乎兴奋的弧度。
他似乎,找到了新的、更有趣的观察方向。
第十一集 结束
下一集预告: 程煜将如何调整他对林晓的观察策略?林晓因意外暴露的锋芒会引来怎样的关注?而赵经理的忌惮,又会催生出哪些新的职场风波?柏林音乐节的抉择,也到了必须做出决定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