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给废弃游乐场的锈蚀骨架镀上了一层冰冷的灰白。林妙可离开海盗船,如同水滴汇入河流,再次融入这座刚刚苏醒的城市。
姑姑林素云留下的信息碎片在她脑中盘旋——“源点”。这显然是一个关键,但过于模糊。它可能是一个地点,一件物品,甚至是一种能量的核心。而父亲林如海的处境,似乎也与这“源点”密切相关。
“公司”在找他,也可能在找“源点”。
她需要信息,需要跳出“公司”可能布控的常规信息渠道。那个匿名的边缘科学论坛或许还能挖出点什么,但风险同样存在。
她漫步在逐渐热闹起来的早市街道,空气中弥漫着早餐的香气和市井的喧嚣。这种充满生机的“人间烟火气”,某种程度上也能干扰一些基于能量感应的追踪。
就在她路过一个生意兴隆的煎饼摊时,眼角余光瞥见摊主正在给一名顾客找零。那顾客是个穿着环卫工马甲的老大爷,接钱的手粗糙,指甲缝里带着泥垢。但引起林妙可注意的,是他手腕上戴着的一串不起眼的黑色珠子。
那珠子非木非石,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符文雕刻,但在林妙可的灵觉中,却隐隐散发着一种极其内敛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稳定磁场。这磁场并非主动散发,更像是一种自然的属性,如同磁铁天生带有磁性。
这不是普通物件,甚至可能不是现代工业制品。上面带着一种古老的、沉淀下来的气息。
老大爷似乎察觉到林妙可的目光,浑浊的眼睛抬起,与她视线一触即离,没有任何异常,接过煎饼,推着环卫车慢悠悠地走了。
是巧合?还是……
林妙可心中一动,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不动声色地买了一份煎饼,一边吃,一边远远吊在老大爷身后,灵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锁定着那串黑珠散发出的独特磁场。
老大爷的工作路线很固定,清扫着固定的几条街道,动作不紧不慢,与寻常环卫工人无异。但林妙可注意到,他偶尔会在一些特定的地方短暂停留——比如一棵据说有百年树龄的老槐树下,一座早已废弃不用的古井井沿,或者某个老宅院墙外一块看似普通的青石板。
停留的时间很短,只是用扫帚随意扫两下,或者用手抹一下额头的汗,但每次停留,他手腕上的黑珠磁场都会产生一丝极其微妙的波动,如同石子投入静水,荡开一圈涟漪,与那些地点本身残留的、极其微弱的“古旧”气息产生短暂的共鸣。
他在“感应”什么?还是在“维护”什么?
林妙可愈发觉得这老人不简单。他不是修行者,身上没有法力波动,更像是一个……看守者?或者记录者?
跟了近两个小时,老人完成了上午的清扫工作,推着车走向附近一个供环卫工人休息的简陋站点。林妙可没有继续靠近,她在一个能够观察到站点入口的报刊亭旁停下,假装翻阅杂志。
大约半小时后,老人换下了环卫工马甲,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走了出来,步伐依旧缓慢,但方向不再是工作区域,而是朝着老城区那些纵横交错、即将面临拆迁的巷弄深处走去。
林妙可继续跟随。
巷子越来越窄,两侧是斑驳的墙壁和歪斜的电线杆,生活的痕迹杂乱而陈旧。老人最终在一个挂着“废旧物品回收”招牌的、极其狭窄的门脸前停下,掏出钥匙,打开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铁皮门,走了进去。
门没有关严,留了一条缝。
林妙可犹豫了一下。是陷阱,还是机缘?
她感应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埋伏的能量波动或电子监控。那扇门后的气息,与老人手上的黑珠类似,古老,陈旧,带着一种被时光遗忘的沉寂。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门内光线昏暗,空间比想象中要深长。空气中弥漫着灰尘、旧纸张和金属锈蚀混合的味道。里面堆满了各种废品:摞得高高的旧报纸、报废的电器、生锈的自行车零件……如同一个微型的垃圾王国。
老人就坐在一堆旧书后面的一张破旧藤椅上,手里拿着一个搪瓷杯,慢悠悠地喝着水,对于林妙可的闯入,似乎毫不意外。
“丫头,跟了一上午,累了吧?”老人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林妙可心中警兆顿生,法力悄然运转。“您知道我在跟着您?”
老人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清明。“我老头子虽然不中用了,但还没瞎到有人一直盯着我后脑勺都感觉不到。”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妙可胸前——那里贴身佩戴着姑姑的林素云的玉佩。“而且,你身上带着‘那个地方’的东西,想不注意到都难。”
林妙可瞳孔微缩:“您认识这玉佩?您知道‘源点’?”
“源点?”老人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脸上褶皱般的皱纹似乎更深了,“很久没听到有人提这个词了。”他放下搪瓷杯,慢吞吞地从藤椅上站起身,走到一堆废弃的钟表零件前,翻找着什么。
“林家的小姑娘,是吧?你爷爷林国安,是个狠人,也是个可怜人。”老人背对着她,声音平淡,却像惊雷一样在林妙可耳边炸开。
他知道她的身份!知道爷爷!
“您到底是谁?”林妙可沉声问道,体内净火蓄势待发。
老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废零件里翻出一个巴掌大小、布满铜绿、样式极为古老的罗盘。罗盘的指针并非指南针,而是由一种暗金色的、不知名的金属打造,雕刻着繁复的星图与兽纹。
“我是谁不重要。”老人将罗盘递给林妙可,“重要的是,你想找‘源点’,靠瞎闯是没用的。拿着这个。”
林妙可没有立刻去接,警惕地看着他。
老人嗤笑一声:“放心,没动手脚。这‘定星盘’是旧物件,只有身负林家血脉,并且……嗯,像你现在这样,身上带着‘阴钥’(指玉佩)和‘阳火’(指净火)的人,才能勉强催动。它能帮你感应到‘源点’散逸出来的波动,但也只是感应,具体在哪里,还得靠你自己去找。”
林妙可迟疑地接过罗盘。入手沉重冰凉,那暗金色的指针微微颤动了一下,指向了一个方向,但极不稳定,随时会偏移。
“为什么帮我?”她问。
老人的眼神再次变得浑浊,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苍蝇一样:“走吧走吧,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给你。这世道,有些东西不该被挖出来,但既然已经开始了,或许……这就是定数。”
他不再理会林妙可,重新坐回藤椅,闭上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
林妙可看着手中这名为“定星盘”的古老罗盘,又看了看仿佛与周围废旧物品融为一体的老人,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得到更多答案。
她深深看了老人一眼,将罗盘小心收好,转身离开了这间充斥着尘埃与秘密的回收站。
铁皮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内外。
街道上阳光明媚,人声鼎沸。林妙可却感觉仿佛刚从另一个时空归来。手中的定星盘沉甸甸的,指针在她注入一丝微不可查的净火与玉佩的阴气后,颤抖着,最终相对稳定地指向了城市东南方向。
那里,是这座城市正在大力开发的新区,也是……父亲林如海主要产业和那处被监控的别墅所在的方向。
“源点”会在那里?在“公司”或者说,其他势力的眼皮子底下?
线索似乎开始交织,指向一个明确的方向,但前方的迷雾,却似乎更加浓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