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余波在狭小的庙宇空间内久久回荡,碎石和尘埃簌簌落下。
林妙可半跪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握着乙木之精的手微微颤抖。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她大半的精神力与体力,更是将她对木火之力、对生机与毁灭的初步理解催谷到了极限。
她紧张地望向爆炸中心。
青碧与死灰交织的光芒缓缓散去,露出了内部的景象。
那株虬结盘绕的巨根主干,从中间被撕裂开一个巨大的缺口,断裂处如同被烈火灼烧过,呈现焦黑碳化之状,不再有新的根须生出。原本疯狂舞动的根须此刻如同被抽去筋骨的长蛇,软塌塌地垂落在地,表面的幽绿纹路迅速黯淡、熄灭,最终化为飞灰。
主干上那些令人心悸的幽绿眼珠,也如同熄灭的灯火,一个个黯淡下去,最后“啵”的一声轻响,尽数破裂,流出腥臭粘稠的黑色汁液。
恶木的嘶鸣哀嚎已然消失,庙宇内陷入一种死寂般的安静。
然而,林妙可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那具山神骸骨之上。
骸骨依旧被残存的根须部分缠绕着,但原本死灰色、如同血管般附着在晶莹骨骼上的邪异脉络,此刻已寸寸断裂、剥落。那淡金色的光晕不再被压制,虽然依旧微弱,却纯净而稳定地散发出来,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不肯熄灭。
成功了?
她斩断了恶木对神骸的寄生与污染?
就在林妙可心中稍定之际,一个极其微弱、仿佛跨越了漫长时光长河的声音,直接在她心灵深处响起,带着一丝疲惫,一丝感激,还有一丝……托付的决然。
“后来者……感谢你……斩断这污秽的枷锁……”
是山神残存的神念!
林妙可精神一振,立刻以灵觉回应:“尊神,我该如何助你?”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凝聚最后的力量。
“吾……神魂早已随信仰湮灭,残躯亦被侵蚀殆尽……回天乏术了……”
“这株‘噬生妖木’,窃取吾之位格与力量,扭曲山林意志……其根须已与这片山脉的地脉浅层纠缠……若不彻底清除其残留的‘根种’,假以时日,它或许会汲取地脉浊气,再度复苏……”
山神残念传递来的信息带着深深的忧虑。
林妙可心头一沉。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妖木的顽强超出了她的预料。
“根种在何处?该如何清除?”她急忙追问。
“根种……深植于地脉节点……需以纯粹的生之火焰煅烧……或引动……地火……”山神残念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断断续续,“可惜……吾已无力引导……”
纯粹的生之火焰?林妙可看向手中光芒也黯淡了不少的乙木之精。乙木生火,她之前催发的赤金火环确实蕴含生机,但距离“纯粹”和能煅烧地脉节点的强度,还差得远。引动地火?那更是超出了她目前的能力范围。
似乎感知到了她的困境与决心,山神残念最后凝聚起一丝力量。
“后来者……你身负……奇特的传承……木火相生……或有一线可能……”
“接受……吾最后的……赠予吧……”
“以此残骸为薪……点燃……净化之火……”
话音未落,那具散发着淡金色光晕的山神骸骨,突然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强烈的一次光芒!不再是温和的照耀,而是如同即将燃尽的恒星,进行着最后的坍缩与爆发!
嗡——!
璀璨的金光不再试图修复自身,而是主动崩解,化作无数流淌的金色光粒,如同受到吸引的星河,朝着林妙可手中的乙木之精,以及她本人奔涌而来!
“尊神!”林妙可惊呼,她感受到那金光中蕴含的,是山神最后、最本源的一点神性碎片,以及它对这方山林最后的眷顾与祝福。
金光涌入乙木之精,那截枯枝般的宝物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表面瞬间亮起无数繁复而古老的天然神纹,青碧色的光芒变得厚重而神圣。
更多的金光则直接融入林妙可的身体。
一瞬间,她仿佛化身为山!
她“看”到了脚下山脉的走向,感受到了地脉深处那微弱却磅礴的流动,感知到了无数草木的呼吸,聆听到了沉睡在山石与溪流中的古老记忆……一种厚重、苍茫、庇护众生的意念与她自身的灵魂短暂交融。
这不是力量的直接赠与,而是一种“权限”的开放,一种对“山”之本质的深刻理解与共鸣!
她脑海中关于木火相生的诸多困惑与滞涩之处,在这宏大视角的冲击下,竟豁然开朗!
与此同时,她清晰地感知到,在山神庙下方不远处,地脉的一个浅层节点处,一团极其隐蔽、散发着微弱枯败气息的“根种”正试图隐匿起来,如同毒蛇潜伏,等待重生之机。
不能让它得逞!
林妙可福至心灵,她双手虚抱,将焕然一新的乙木之精置于胸前。
此刻,乙木之精不再是引发生机的“工具”,而是沟通她、山神残力与脚下地脉的“桥梁”!
她回忆着山神最后的低语——“以残骸为薪”!
那崩解消散的金色光粒,就是最好的“薪柴”!
“木为火源,神骸为薪……”她低声吟诵,体内刚刚领悟的、更为精妙的木火之力开始运转,通过乙木之精,引动那些尚未完全消散的山神金色光粒。
呼——!
一缕纯净无比、呈现出白金色的火焰,自乙木之精上悄然诞生。
这火焰没有灼热的高温,反而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温暖与蓬勃的生机,但其核心,却蕴含着焚尽一切污秽、净化万物的神圣意志!
**净化之炎!**
林妙可眼神一凝,引导着这缕初生的白金火焰,如同引导一道流动的光,倏然没入脚下的大地。
火焰沿着她感知到的地脉路径,无声而迅速地朝着那“根种”潜伏的节点蔓延而去。
下一刻,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极其细微、却充满绝望的尖锐嘶鸣,随即彻底湮灭无声。
那最后一丝令人不安的枯败邪气,终于彻底消失。
庙宇内外,真正恢复了平静。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金光和草木清香,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林妙可疲惫地几乎虚脱,但眼神却格外明亮。
她看着手中光芒内敛、却更显灵性的乙木之精,又感受着脑海中多出的那些关于山川地脉的模糊知识与那缕微弱却真实的净化之火火种。
她知道,山神已彻底逝去,但它最后的赠予,却为她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她的乩童之路,在科学与玄学的碰撞之外,又融入了第三重维度——对这片天地、对自然本源力量的感悟与承载。
薪火,已在她手中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