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薄雾如纱。
许木在天色将明未明时便已醒来,这是他多年采药养成的习惯。爷爷还在熟睡,鼾声均匀而绵长。他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惊醒老人。
灶房里,许木往怀里揣了三个窝头,又仔细检查了背篓里的物什:一捆结实的麻绳,一把磨得锋利的柴刀,几包常用的伤药,还有那柄跟随他多年的药锄。每一样工具都被他擦拭得干干净净,摆放得整整齐齐。
老黄狗早已守在门口,尾巴轻摇,眼中透着几分不安。它似乎感知到主人今日的不同寻常,前爪不安地在地上刨动着。
“别担心,”许木蹲下身,揉了揉老黄狗的颈毛,“我们就在老林子边上转转,太阳偏西就回来。”
话虽这么说,但当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心中仍不免一沉。今日他要去的,是卧牛山人迹罕至的“黑风岭”。那里林木遮天蔽日,终年雾气缭绕,村里老人都说那岭上有山魈出没,专摄行人魂魄。
许木最后回头看了眼熟睡的爷爷,轻轻带上门,带着老黄狗踏上了进山的小路。
清晨的山路湿滑难行,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许木却步履稳健,常年爬山让他的双腿充满了力量。他专挑那些少有人走的小径,希望能找到些罕见的药材。
“看,老黄。”许木突然蹲下身,指着一处岩缝。
一株淡紫色的灵芝静静生长在石缝间,伞盖已有碗口大小,上面布满了云纹般的环状纹路。
“这是紫云芝,少说也有二十年了。”许木小心地用药锄撬开周围的石块,生怕伤及菌根。他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老黄狗在一旁警戒地竖起耳朵,不时嗅着空气中的气味。
将紫云芝妥善收好后,许木继续向上攀登。越往深处走,林木越发茂密,阳光只能从枝叶的缝隙中漏下些许斑驳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腐叶和湿土的气息,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鸟类的啼鸣,更添几分幽深。
时近正午,许木已经采到了不少好药材:一株三十年分的黄精,几簇罕见的龙胆草,还有一把止血效果极佳的金疮药主药——三七。
但他心心念念的百年灵芝,却连影子都没见到。
“歇会儿吧。”许木找了处相对开阔的山坡坐下,掏出怀里的窝头,分了一半给老黄狗。
一人一狗就着山泉水吃着简单的午餐。许木望着脚下连绵的山峦,卧牛村在远处只剩下几个模糊的小点。这里的视野极好,可以望见更深处那些从未有人踏足过的山峰。
“再往前走走。”许木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就走到那片红松林,若是还没有收获,我们就回去。”
老黄狗呜咽了一声,咬住他的裤脚往回拽。
“放心,我晓得轻重。”许木安慰着老黄,目光却坚定地望向密林深处。
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许木眼前一亮。这是一处背阴的山谷,谷中古木参天,遍地都是厚厚的苔藓。最让他惊喜的是,在谷底的岩壁上,赫然生长着数株品相极佳的药材。
“那是...石斛?还有岩黄连!”许木心中一喜,这些都是在药铺里能卖出好价钱的珍稀药材。
他快步向谷底走去,却浑然不觉危险正在逼近。
就在他专心采药时,老黄狗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全身毛发倒竖,死死盯着左侧的密林。
许木心中一凛,立即握紧了手中的柴刀。
密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几双绿油油的眼睛在暗处亮起。
狼!
而且不止一只。许木数了数,至少有五匹成年灰狼从树林中缓缓走出,呈扇形向他们包抄过来。它们瘦骨嶙峋,显然是饿极了,涎水从咧开的嘴角滴落,在苔藓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许木的心跳骤然加速,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听说过卧牛山有狼群,但这么多年来从未真正遇到过。这些畜生最是狡猾,专挑落单的旅人下手。
“老黄,退后。”许木低声喝道,同时缓缓向身后的岩壁靠去,避免腹背受敌。
老黄狗却一反常态,不仅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两步,挡在许木身前,发出更加凶猛的咆哮声。
狼群显然没有被一只狗吓住,它们步步紧逼,距离越来越近。许木能清晰地看见领头那匹狼嘴角的伤疤,和它眼中嗜血的光芒。
不能再等了!
许木突然大喝一声,手中柴刀猛地劈向最近的一匹狼。那狼敏捷地跳开,柴刀只削下了它一撮毛发。
这一击激怒了狼群,它们同时发起了进攻。
老黄狗勇猛地扑向领头的狼,两只动物顿时撕咬在一起。许木则挥舞柴刀,勉力抵挡着另外两匹狼的夹击。
柴刀划破一匹狼的前腿,那畜生惨叫一声,暂时退开。但另一匹狼趁机扑了上来,利爪擦过许木的手臂,留下三道血痕。
剧痛让许木更加清醒。他知道,这样硬拼下去,迟早要成为狼群的晚餐。
“老黄,跟我来!”许木一边挥刀逼退狼群,一边向记忆中的一处险要地形退去。
那是一处狭窄的岩缝,仅容一人通过。只要守住入口,就不必担心被围攻。
狼群显然也看出了他们的意图,攻击更加疯狂。老黄狗在混战中又被咬伤后腿,鲜血淋漓,但它仍然顽强地战斗着。
终于,他们退到了岩缝入口。许木让老黄狗先进去,自己则守在入口处,柴刀在身前舞成一团银光。
狼群在岩缝外焦躁地徘徊,几次试图冲进来,都被许木逼退。领头的狼仰天长啸,似乎在呼唤更多的同伴。
许木心中焦急,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他的手臂还在流血,体力也在快速消耗。若是再来几匹狼,恐怕就守不住了。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岩缝上方垂下的藤蔓,和对面崖壁上的一块松动的巨石。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形。
“老黄,你守在这里,无论如何不要出来。”许木吩咐道,随即开始行动。
他利用藤蔓荡出岩缝,柴刀狠狠劈向那块巨石的支撑点。巨石摇晃了几下,终于轰然滚落,正好砸向狼群聚集的地方。
狼群惊慌四散,但还是有两匹狼被巨石波及,一死一伤。
领头的狼见状,知道今日讨不到便宜,长啸一声,带着剩余的狼群悻悻退入林中。
许木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这才感觉到手臂火辣辣地疼。老黄狗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舔着他受伤的手臂。
“没事了,老黄,我们没事了。”许木抱着老黄狗,感受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简单包扎了伤口,又给老黄狗处理了腿上的咬伤。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必须尽快下山。
临走前,他还不忘采下那几株石斛和岩黄连。今日虽然险些丧命,但收获也确实丰厚。
在下山的路上,许木一直在回想刚才的惊险。若不是对地形的熟悉和急中生智,恐怕今日就要葬身狼腹了。
正当他思忖间,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山风骤起,眼看一场暴雨将至。
“得快些找个地方避雨。”许木环顾四周,想起这附近似乎有个猎人常用的山洞。
他加快脚步,在老黄狗的引领下,终于在一处陡峭的山崖下找到了那个山洞。就在他弯腰准备进洞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下坠去。
电光火石间,他抓住了一根突出的树枝,整个人悬在半空。而下方,是一个被茂密藤蔓遮蔽的、深不见底的山崖裂缝。
老黄狗在上面焦急地吠叫着。
许木咬紧牙关,试图攀爬上去,却发现岩壁湿滑无处着力。更糟糕的是,他抓住的树枝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就在这时,暴雨倾盆而下。
树枝终于断裂,许木向下坠去。在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的念头是:爷爷还在家里等着他回去......
第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