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的能量读数第三次发出警报时，张吒正用匕首撬开应急食品箱。
压缩饼干的碎屑落在膝盖的作战服上，混着未干的血渍凝成深色的斑块。
汤惠萍趴在导航台前，指腹一遍遍划过星图上闪烁的红点——
那是三个小时内突然关闭通讯的势力据点，其中包括曾承诺提供跃迁燃料的“银河守护者”。
“又有两艘巡逻舰跟上来了。”
汤惠萍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她调出舷窗外的画面，两艘银灰色的战舰正从陨石带后钻出，舰身的联盟徽章在星光下泛着刺目的光，“是‘守望者’派系的，他们本该是我们的盟友。”
张吒将最后半块饼干塞进嘴里，紫电长剑在掌心转了个圈，剑穗扫过腰间的通讯器。
器身上的狼头徽章已经黯淡，自从进入这片星域，所有加密频道都被一股莫名的干扰波笼罩，只能收到断断续续的杂音，像是无数人在耳边低语。
“听到了吗？”汤惠萍突然按住耳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们在说……说我们把星尘计划的实验数据卖给了暗黑议会，还说……还说你杀了铁面的侄子，就是为了独吞证据。”
张吒猛地扯下耳机，金属线在掌心勒出红痕。他当然记得铁面的侄子——
那个在星辰守护者据点负责看守武器库的年轻人，前天才刚帮他们检修过飞船的护盾，此刻却被安上“被灭口”的罪名。
“是暗影议会的精神干扰波。”张吒的指尖在控制台的暗格上敲击三下，弹出一个布满灰尘的金属盒。
里面是枚锈迹斑斑的信号器，还是他父亲当年用过的老式设备，“这种波段能模拟特定人的声音，上个月在矿坑，他们就用这招伪造过将军的命令。”
信号器启动的瞬间，刺耳的电流声中突然传来铁面的怒吼：“张吒！你把我侄子的尸体藏哪儿了？！他胸口的贯穿伤，分明是紫电长剑的痕迹！”
汤惠萍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她当然认得那道伤口——
是前天在幽灵星云边缘，为了掩护她登机，那年轻人替她挡了一发帝国的粒子炮，贯穿伤的边缘还留着能量灼烧的焦黑，怎么可能是剑伤？
“他们在篡改影像。”张吒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突然想起离开宇宙扞卫者总部时，凯曾塞给他一块黑色芯片，“凯说过，暗影议会有台‘记忆编织仪’，能把不同时空的画面剪辑拼接，连灵力残留都能伪造。”
飞船突然剧烈震颤，尾翼的警报灯疯狂闪烁。汤惠萍看着护盾能量条瞬间跌落到30%，嘴唇咬得发白：“守望者的战舰开火了！他们说……说我们拒捕袭警，要当场格杀！”
张吒猛地将紫电长剑插进控制台的能量接口，剑身上的符文瞬间亮起，强行将护盾能量拉回50%：“往‘遗忘星’冲！那里的磁暴能屏蔽信号，他们的编织仪派不上用场。”
飞船像条受伤的鱼，在密集的炮火中扭动着冲向那颗被紫色气团包裹的星球。
张吒回头望了眼追击的战舰，守望者的舰长正站在舷窗前，那张曾在联盟会议上与他碰过杯的脸，此刻写满了冰冷的决绝。
遗忘星的大气层里漂浮着无数破碎的卫星残骸，那是百年前星际战争的遗迹。
飞船的引擎在磁暴中发出痛苦的嘶鸣，仪表盘上的指针乱颤，仿佛随时都会崩裂。
汤惠萍抱着头蜷缩在座椅上，磁暴产生的低频噪音正撕扯着她的灵力屏障，眼前不断闪过混乱的画面——
铁面捧着侄子的尸体痛哭，艾琳娜的水晶球里映出张吒与暗黑议会使者握手的影像，凯的机械臂拧断了无辜平民的脖子……
“别看！”张吒一把将她按进怀里，用自己的灵力在她周身织成屏障。
那些混乱的画面撞在屏障上，发出玻璃破碎般的脆响，“是精神污染！他们想让你相信那些伪造的记忆！”
汤惠萍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后背，眼泪混着鼻涕蹭在他的作战服上：“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信我们？我们明明有证据……”
“因为证据会说谎。”张吒望着舷窗外逐渐清晰的陆地，那里的废墟中隐约能看到闪烁的火光，“但人不会。铁面的侄子临终前把能量核心的密码告诉我了，艾琳娜的水晶球只会对谎言产生黑雾，凯的机械臂里藏着反制精神波的芯片……他们在害怕，怕我们找到这些破绽。”
飞船在一片废弃的机甲坟场迫降，起落架撞在锈迹斑斑的残骸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张吒刚打开舱门，就看到三个穿着守望者制服的士兵举着枪冲过来，他们的肩章上还别着银河守护者的徽章——显然是刚倒戈的叛徒。
“放下武器！”为首的士兵声音嘶哑，手指扣在扳机上微微颤抖，“议会已经发布通缉令，说你们是暗影议会的卧底！”
张吒没有动，只是缓缓扯开作战服的领口，露出锁骨处的疤痕——
那是三年前为了保护平民，被暗黑议会的能量束灼伤的印记，边缘的皮肉至今还泛着淡淡的紫色。
“这个疤痕，是在阿尔法星的难民营留下的。”他的目光扫过三个士兵，“当时你们的队长也在，他还替我包扎过伤口。如果我是卧底，为什么要挡那发能量束？”
士兵的枪明显抖了一下。张吒趁机上前一步，紫电长剑在指尖转了个圈，剑穗扫过他们的通讯器：“你们自己听听，这干扰波的频率和上次袭击难民营的暗黑议会战舰，是不是一模一样？”
磁暴恰好在此刻减弱，通讯器里突然传出清晰的对话——
是铁面的怒吼和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争吵，那陌生的声音刻意模仿着张吒的语调，却在尾音处露出了破绽。
“是……是‘变声咒’！”最年轻的士兵突然惊呼，他曾在光明裁决者的典籍里见过这种法术的记载，“施法者的灵力残留会让声音带着金属味！”
为首的士兵脸色煞白，突然将枪扔在地上，对着张吒单膝跪地：“我们中计了！昨天收到的‘铁面指令’，声音里就有这种金属味！”
就在这时，汤惠萍的通讯器突然亮起，是万兽老人发来的加密信息。
全息投影里，老人的头发被烧焦了大半，兽骨杖拄在一片狼藉的地面上：“快回据点！有人伪造你的命令，把我们的防御部署卖给了永恒帝国！万兽谷……万兽谷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张吒的心脏骤然紧缩。他想起离开前，曾将据点的能量核心密码告诉过三个最信任的成员，其中一个就是负责与银河守护者对接的联络员。
“我们被内部渗透了。”张吒的声音冷得像遗忘星的风，他将紫电长剑扔给为首的士兵，“想赎罪的话，就带我们去守望者的信号塔，我要让全联盟都听到真相。”
信号塔藏在遗忘星的地核深处，是百年前反抗军留下的遗产。
当张吒和汤惠萍穿过布满岩浆的通道时，脚底的金属板烫得能煎鸡蛋。
最年轻的士兵突然指着岩壁上的刻痕：“这是……是铁面侄子的笔迹！他说如果自己出事，就让我们去查‘幽灵星云的第三颗暗星’！”
张吒心中一动。幽灵星云的星图上从未标记过暗星，但他突然想起神秘人说过，那里的空间乱流中藏着一个天然的信号中转站，是当年黑星幸存者的避难所。
信号塔的控制室里积满了灰尘，中央的控制台还保留着反抗军的徽记。
张吒将凯给的黑色芯片插进接口，屏幕上瞬间跳出无数乱码，随后渐渐清晰——
那是“记忆编织仪”的内部日志，详细记录了每次伪造影像的时间和内容，最新的一条赫然是：“目标：张吒，伪造内容：与暗黑议会交易星尘计划数据，地点：遗忘星信号塔。”
“他们想让我们自投罗网。”汤惠萍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调出编织仪的能量源头，“信号来自联盟主星的议会大厦！是莱因哈特的办公室！”
张吒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控制室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释然：“他们把证据送上门了。”
他将日志加密发送给所有能联系上的势力，然后抓起控制台旁的老式广播器，“汤惠萍，把磁暴的能量引到信号塔，我要让全联盟都听到莱因哈特的‘杰作’。”
汤惠萍的冰蓝色灵力顺着线路蔓延，与磁暴的能量碰撞产生刺眼的蓝光。
广播器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随后传出莱因哈特与暗黑议会使者的对话，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编织仪的能量还能支撑三次伪造，足够让张吒变成联盟公敌……”
“……议会表决那天，你只需要把议长引到钟楼，剩下的交给我们……”
“……记住，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暗星的存在，那里的幸存者是我们唯一的软肋……”
广播突然中断，信号塔剧烈摇晃起来。守望者的士兵冲进来说，外面出现了十几艘帝国战舰，为首的正是幽冥号，敌方将军的猩红披风在舷窗外猎猎作响。
“他们怕了。”张吒握紧紫电长剑，剑身上的符文映着岩浆的红光，“他们怕全联盟都听到这些话。”
汤惠萍将最后一份数据发送出去，突然指着屏幕上跳动的信号：“看！是星辰守护者的加密频道！还有光明裁决者、银河守护者……他们都在回应！”
控制台的屏幕上，原本熄灭的绿点正在一个个亮起，像黑暗中重新燃起的星火。
铁面的怒吼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哭腔：“老子找到我侄子了！他还活着！在暗星的避难所里！”
张吒望着那些不断亮起的绿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信任这东西，就像打碎的镜子，看着满地碎片很绝望，但只要找到最关键的那块，总能拼回去。”
信号塔的大门被炮火炸开时，张吒正将广播器的录音芯片塞进怀里。
汤惠萍的冰棱在门口筑起冰墙，守望者的士兵们举着枪组成防线，最年轻的那个士兵，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我们突围出去，去暗星。”张吒的声音异常平静，“那里有活着的证据，有能戳穿所有谎言的人。”
当他们冲进逃生舱时，幽冥号的湮灭炮正好击中信号塔。巨大的爆炸将逃生舱掀得翻滚起来，张吒死死抱住汤惠萍，在她耳边大喊：“记住那些绿点！记住还有人信我们！”
逃生舱穿过紫色的磁暴，朝着幽灵星云的深处飞去。
舷窗外，遗忘星的信号塔正在坍塌，那道最后的广播信号却像道不灭的光，穿透了层层黑暗，在星际间回荡。
张吒知道，信任的裂痕不会轻易弥合，那些被谎言蛊惑的人或许永远不会相信他们。
但当他看到屏幕上越来越多的绿点，看到铁面的战舰从暗星方向驶来，看到艾琳娜的水晶球在星空中亮起指引的白光，突然握紧了汤惠萍的手。
“我们走对了。”他说。
汤惠萍点头，眼泪再次滑落，这次却带着滚烫的温度。
逃生舱的引擎在星云的乱流中发出轰鸣，像首不屈的战歌，朝着那些仍在闪烁的绿点，朝着那些尚未熄灭的希望，坚定地飞去。
而在联盟主星的议会大厦里，莱因哈特看着监控屏幕上不断亮起的绿点，狠狠砸碎了手中的酒杯。
他知道，张吒这颗看似被碾入尘埃的种子，已经在信任的废墟上，发出了最顽强的新芽。
这场关于信任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但张吒和汤惠萍都明白，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相信真相，他们就必须战斗下去，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