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了墨汁的绸缎,沉甸甸地压在灵幻商会的浮空城上。
张吒的靴底碾过街道上的能量结晶,发出细碎的脆响——
这些镶嵌在路面的蓝色晶体,是用虚空矿石的边角料制成的,能为浮空城提供持续的能源,也能实时监测过往行人的灵力波动。
“第七个监控点。”汤惠萍的声音从战术耳机里传来,冰蓝色的灵力在她指尖凝成细线,轻轻搭在街角的能量探测器上。
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瞬间紊乱,“我干扰了它的频率,三十秒内不会报警。”
张吒侧身躲进阴影,看着一队巡逻的商会护卫走过。
他们的铠甲上嵌着菱形的徽章,徽章中心的乌鸦图案在路灯下泛着红光——
那是灵幻商会的“黑鸦卫”,专门负责处理内部叛乱,据说他们的视网膜里都植入了人脸识别系统,能瞬间比对联盟所有的通缉名单。
“鬼手的办公室在‘金顶阁’。”
张吒调整了一下衣领里的伪装符,汤惠萍用玄冰谷秘术绘制的符文正散发着微弱的白光,能暂时改变他的灵力特征,
“黑鸦卫的换班间隙是十七秒,足够我们穿过回廊。”
汤惠萍的解码器突然发出一声轻响,调出金顶阁的三维地图:“三楼有个通风管道,直通会长办公室的壁炉。但管道里有‘噬灵蛾’,它们对灵力波动极其敏感。”
张吒想起万兽老人的警告——噬灵蛾是用暗黑议会的虫卵培育的,翅膀上的磷粉能腐蚀灵脉,上次有个正义之士不小心被磷粉沾到,整条手臂的灵力都彻底枯竭了。
他从背包里掏出个小小的瓷瓶,里面装着万兽谷特有的驱虫粉,散发着淡淡的薄荷味:“老伙计早有准备。”
黑鸦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靴底敲击地面的节奏越来越慢。
张吒看着战术手表的秒针跳动,当数字指向十七时,他猛地冲出阴影,汤惠萍的冰锥同时射向回廊尽头的警报器,精准地冻住了感应装置。
通风管道里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张吒匍匐前进时,能感觉到管道壁在微微震动——
那是浮空城的能量核心在运转,每一次震颤都带着虚空矿石特有的嗡鸣。
他小心翼翼地撒下驱虫粉,薄荷味在狭窄的空间里扩散,黑暗中立刻传来翅膀扑打的声音,无数细小的黑影争先恐后地退向管道深处。
“还有五米。”汤惠萍的灵力探测网延伸到极限,“办公室里有三个人,鬼手坐在办公桌后,左右各站着一个黑鸦卫,他们的武器是‘破灵弩’,箭头涂了虚空毒液。”
张吒从背包里掏出震荡弹,将引信调至三秒。
他看着壁炉栅栏外透出的暖光,能隐约听到鬼手的笑声,混着液体晃动的声音——
那老东西大概又在品尝他收藏的“血酿”,用十二种不同种族的血液混合而成的烈酒,据说能增强灵力的爆发力。
震荡弹从栅栏的缝隙塞进去的瞬间,张吒翻身躲进管道拐角。
剧烈的爆炸声中,他听到了玻璃破碎的脆响,黑鸦卫的怒吼,还有鬼手气急败坏的咆哮。
当烟尘从壁炉涌出时,他握着长剑冲了出去,剑刃上的冰蓝色灵力瞬间冻结了两名黑鸦卫的咽喉。
鬼手的机械义肢正卡在半空中,刚才那记震荡弹震坏了他的能量关节。
张吒的长剑抵住他的咽喉时,老东西突然笑了,嘴角的血沫沾在花白的胡须上:“我就知道你会来,张吒。”
“少废话。”张吒的剑尖微微用力,划破了他颈间的皮肤,“交易证据,或者死。”
鬼手的机械义肢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指尖弹出三寸长的骨刺:“你以为凭这点证据就能扳倒议会?太天真了。”他的眼睛突然瞟向张吒身后,“看看谁来了。”
张吒猛地转身,长剑横扫的瞬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当他再回头时,鬼手的机械义肢已经刺穿了他的左肩,黑色的毒液顺着伤口蔓延,像无数条小蛇钻进血管。
“蚀骨毒,七分钟内会麻痹你的灵脉。”鬼手缓缓收回手臂,骨刺上的血珠滴落在地毯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交出加密芯片,我给你解药。”
汤惠萍的冰锥此时才从通风管道射来,却被鬼手用机械义肢轻松挡开。
冰晶在金属手臂上炸开,溅起的碎片划破了老东西的脸颊,露出下面泛着银光的合金骨骼——原来他的半张脸都是机械改造的。
“玄冰谷的小丫头片子。”鬼手舔了舔脸颊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你的灵脉纯度倒是不错,适合做‘养灵容器’。”
张吒强忍着左肩的剧痛,灵力在体内疯狂运转,试图压制毒液的蔓延。
他看着鬼手办公桌上的全息投影,议会高层的交易记录正在滚动播放,其中一段恰好拍到赵天雄与暗黑议会首领握手的画面,两人身后的培养舱里,漂浮着无数个半成品的实验体。
“这就是你要的证据?”鬼手突然抓起桌上的加密器,将投影切换到另一个画面,“看看这个。”
画面里是灵月长老被囚禁在“巢”基地的场景,玄冰谷的谷主被铁链锁在祭坛上,胸口插着根虚空矿石打造的导管。
淡蓝色的灵力正顺着导管流入下方的培养舱,舱里的怪物已经长出了翅膀和利爪,眼睛里闪烁着红光。
“汤惠萍,想救你师父,就得听我的。”
鬼手将加密器扔过来,
“把张吒的芯片插进这个端口,我就告诉你灵月长老的具体位置。”
汤惠萍的身体晃了晃,冰蓝色的灵力在她掌心剧烈波动。
张吒看到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落下——
这个总是冷静自持的姑娘,此刻正被最残忍的抉择撕扯着。
“别信他!”张吒的声音嘶哑,左肩的麻痹感已经蔓延到心脏,“他在骗我们!”
鬼手突然大笑起来,机械义肢拍打着桌面:“骗?议会明天就会公开处决灵月,用她的灵力激活虚空种子。你觉得你们还有时间犹豫吗?”他的手指指向墙上的时钟,“现在是凌晨三点,距离处决还有十二个小时。”
汤惠萍的解码器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屏幕上弹出林宇的通讯请求。
少年的脸出现在投影里,半边脸颊都缠着绷带,胸口的淡蓝色光点忽明忽暗:“张吒哥,我们在能源核心外围被围住了,黑鸦卫的数量太多,林叔他……”
画面突然中断,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汤惠萍的冰锥终于失控地射出,却不是对着鬼手,而是击碎了办公室的落地窗。
狂风卷着雨点灌进来,吹动了她散落的发丝,也吹散了她眼底最后一丝犹豫。
“我答应你。”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加密器,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但你必须先放了我师父。”
鬼手的机械义肢在她眼前晃了晃,骨刺上的毒液闪着幽光:“先插芯片。”
张吒看着汤惠萍一步步走向办公桌,看着她颤抖的手握住自己藏在衣领里的芯片,突然用尽全力将长剑掷了出去。
不是对着鬼手,而是刺穿了汤惠萍手中的加密器。
“你疯了!”汤惠萍的尖叫被淹没在警报声中。
“那是假的!”张吒的身体重重倒下,麻痹感已经蔓延到四肢,“真芯片在林宇身上,这是我们早就定下的计划!”
鬼手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机械义肢猛地砸向张吒的头颅。
就在这时,通风管道里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夜枭的银色身影破窗而入,短刃精准地切断了鬼手的机械义肢。
“你果然留了后手。”
夜枭将张吒拖到安全角落,反物质狙击枪架在窗台上,枪口对准楼下赶来的黑鸦卫,“灵月长老的位置我们已经查到了,在‘巢’基地的灵魂祭坛。”
汤惠萍的冰锥终于找到机会,狠狠刺入鬼手的心脏。
老东西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胸口蔓延的冰蓝色,身体在瞬间被冻结成冰雕,随后碎裂成无数块。
“运输队伍已经出发了。”夜枭的通讯器显示林宇的光点还在闪烁,“他们带着真芯片,混在商会给能源核心送补给的车队里。”
张吒的意识开始模糊,左肩的毒液已经侵入灵脉。
他看着汤惠萍用灵力为自己疗伤,冰蓝色的光芒中,黑色的毒液正一点点被逼出体外,像一条条扭动的小蛇。
“对不起。”汤惠萍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他的伤口上,“我差点就信了他的话。”
“换作是我,也会犹豫。”张吒虚弱地笑了笑,“灵月长老把你养大,就像我爹对我一样。”
夜枭突然吹了声口哨,黑鸦卫的惨叫声从楼下传来:“万兽老人的妖兽到了,我们得赶紧撤。金顶阁的自毁程序已经启动,还有五分钟。”
张吒被夜枭架着冲出办公室时,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
万兽谷的守护兽“雷鹏”正盘旋在浮空城上空,翅膀展开遮天蔽日,雷电在它的羽毛间游走,每一次振翅都有无数黑鸦卫被劈成焦炭。
地面上,影鼠们组成银色的洪流,啃咬着黑鸦卫的铠甲关节,它们的尖牙上沾着绿色的毒液,那是万兽老人特制的“蚀甲剂”。
“将军他们在能源核心的东入口接应。”夜枭的短刃切开最后一名黑鸦卫的喉咙,“林宇的车队还有三十分钟到达。”
张吒回头望了一眼正在崩塌的金顶阁,鬼手破碎的冰雕在火光中闪烁,像一堆廉价的玻璃碴。
他突然想起老东西临死前的眼神,那里面除了贪婪,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或许连他自己都知道,这场用生命和灵魂做交易的游戏,终将以毁灭收场。
运输车队在沙暴中缓缓前行。林宇坐在最后一辆悬浮车的驾驶座上,胸口的淡蓝色光点已经变得极其微弱——
拟形术的反噬让他的灵脉出现裂痕,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他的身边放着个不起眼的金属盒,里面装着真正的加密芯片,芯片外面裹着三层防磁材料,能躲过最精密的扫描仪。
“还有五公里。”
副驾驶座上的老运输员突然开口,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出特殊的节奏——
那是将军约定的暗号,证明他是自己人,“前面就是议会的‘炼狱关’,那里的扫描仪能穿透三层合金,我们得换条路。”
林宇点头,转动方向盘拐进一条隐蔽的峡谷。
峡谷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风蚀的孔洞,里面栖息着沙蝎,这些被虚空矿石辐射变异的生物,尾部的毒针能轻易刺穿黑鸦卫的铠甲。
“老郑叔,您不怕吗?”林宇看着老人布满皱纹的侧脸,他的左耳缺了一半,据说年轻时被黑鸦卫的弩箭射穿的。
老郑叔笑了,露出缺了两颗牙的牙床:“怕?二十年前我儿子就是被议会抓去当实验体的,我这条命早就该随他去了。”
他从怀里掏出个泛黄的照片,上面的少年穿着联盟军的制服,笑得一脸灿烂,“你看,他跟你一般大的时候,也总爱皱着眉头,好像天塌下来都得他顶着似的。”
林宇的眼眶突然发热。他想起自己的父亲,那个拿着铁锅挡在能量束前的炊事兵,或许也曾有过这样的笑容。
峡谷深处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
林宇猛地踩下刹车,看着三辆黑色的装甲车堵住了去路,车身上的骷髅徽章在沙暴中若隐若现——是暗黑议会的“骨车”,专门负责押送实验体的武装车辆。
“坐稳了。”老郑叔突然将悬浮车的能量推到最大,朝着侧面的岩壁冲去,“这里有个秘密通道,是当年矿工们挖的逃生路。”
悬浮车撞进岩壁的瞬间,林宇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出来。当烟尘散去,他发现自己身处一条狭窄的矿道,墙壁上还挂着生锈的矿灯,地上散落着矿工的骸骨——他们大概是没能逃出去。
“还有三分钟。”老郑叔的声音带着喘息,矿道尽头已经能看到能源核心的红光,“把芯片藏好,等会儿我引开守卫,你从通风口钻进去,那里直通决策层的会议室。”
林宇握紧了金属盒,突然想起张吒的话:“记住,证据比命重要,但活着才能让证据发挥作用。”
他将蓝光长剑递给老郑叔,剑鞘上刻着的“守”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这个您拿着,能挡一下。”
老郑叔接过剑,突然对着他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那是二十年前联盟军的旧礼,右手握拳抵在左胸。
林宇也跟着敬礼,两个从未经历过战争的普通人,在昏暗的矿道里,用最笨拙的方式完成了一场神圣的交接。
当林宇从通风口钻出时,正好落在决策层会议室的穹顶。
他趴在玻璃上,看着下方坐着的联盟高层——他们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穿着华丽服饰的官员,还有几个戴着面具的人,指尖的虚空矿石戒指在灯光下泛着红光。
“……所以,处决灵月的仪式必须如期举行。”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是星际联盟的议长,他的面具上刻着繁复的符文,“只要吸收了玄冰谷的灵力,虚空种子就能完全激活,到时候整个联盟都会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
林宇的手指在金属盒上颤抖,解码器显示芯片正在自动连接会议室的投影系统。
他看着下方那些道貌岸然的面孔,突然想起老郑叔儿子的照片,想起父亲挡在能量束前的背影,想起那些在“巢”基地里无声死去的平民。
“还有十秒。”解码器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林宇深吸一口气,按下了传输键。
当议会高层的交易记录出现在投影上时,会议室里瞬间陷入死寂。
议长的面具“咔哒”一声裂开,露出下面布满鳞片的脸——他早就被暗黑议会改造成了半人半兽的怪物。
“抓住他!”议长的嘶吼声刺破了寂静,黑色的触手从他背后弹出,狠狠砸向穹顶的玻璃。
林宇转身就跑,身后的玻璃碎片如雨般落下。
他在通风管道里狂奔,能听到外面传来的枪声、尖叫声、还有能量爆炸的轰鸣——大概是将军他们开始行动了。
当他冲出能源核心时,正好看到老郑叔拄着蓝光长剑站在沙暴中,周围躺着十几具黑鸦卫的尸体。
老人的腿被弩箭射穿,却依然笑得灿烂,像个丰收的庄稼汉。
“成了?”老郑叔的声音带着血沫。
林宇用力点头,举起手中的解码器,上面显示证据已经传遍所有殖民星球。
老郑叔突然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他看着远方的天际线,那里有无数光点正在汇聚——是各个星球的反抗军,他们终于响应了号召,像潮水般涌向“巢”基地。
“你看,”老郑叔的声音越来越低,“就像播种一样,只要种子撒下去,总有发芽的一天。”
林宇将他抱进悬浮车时,发现老人的手里还攥着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笑得一脸灿烂。
沙暴渐渐平息,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能源核心的废墟上。
张吒和汤惠萍的身影出现在地平线,他们的身后跟着夜枭和幸存的正义之士,每个人都带着伤,却挺直了脊梁。
“芯片传出去了。”林宇的声音带着哭腔,举起解码器给他们看。
张吒的左肩还在渗血,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好,小子。”
汤惠萍的解码器突然亮起,灵月长老的位置在屏幕上闪烁——
她还活着,灵魂祭坛的防御系统正在崩溃,大概是雷鹏和妖兽们突破了防线。
“我们去接师父。”汤惠萍的冰蓝色灵力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像一束穿透黑暗的光。
远处的“巢”基地传来震天的爆炸声,那是将军他们在引爆能源核心的备用炸药。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像极了无数牺牲者用生命点燃的火炬。
张吒看着手中的长剑,剑刃上的血迹在阳光下渐渐凝固。
他知道,传递证据只是第一步,真正的决战还在“巢”基地的地心深处,赵天雄和他的终极实验体还在等待着他们。
但当第一艘民用飞船的引擎声划破天际时,他突然觉得所有的伤痛都变得微不足道。
那些在麦田里仰望星空的农民,那些在矿道中传递消息的矿工,那些握着锄头和扳手冲向战场的普通人,正在用最质朴的方式告诉世界: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暗处的黑影在阳光中渐渐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但张吒知道,它们只是暂时蛰伏,在“巢”基地的阴影里,还有更恐怖的力量在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