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灯的红光在大厅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张吒的靴底碾过一枚能量步枪的弹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看着夜枭摘下面罩后那张布满疤痕的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防滑纹——
刚才在混战中,他分明看到夜枭的左肩中了一枪,此刻却连绷带都没缠,银色紧身衣上的血渍已经凝固成暗褐色,显然是强撑着压制伤势。
“这里的血腥味会引来巡逻队。”夜枭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沙哑了几分。他抬手按了按耳后的通讯器,“秃鹫,检查撤离路线。”
通讯器里传来电流的滋滋声,随后响起一个年轻的声音:“队长,三号通道安全,通风管道的热量探测器已被我黑掉,二十分钟内不会触发警报。”
张吒注意到夜枭的手指在通讯器上快速敲击,调出的全息地图上,代表巡逻队的绿点正在以每分钟三百米的速度靠近。
“你们的情报网比想象中更精密。”
他突然说道,目光扫过那些正在收拾武器的银影——
他们拆解能量枪的动作快得像流水线作业,每个零件都按规格分类放进腰间的收纳袋,连掉落的弹壳都捡得干干净净。
夜枭扯了扯嘴角,疤痕在脸上拧成怪异的形状:“十年时间,足够我们在联盟的监控盲区里挖几条地道了。”
他突然转身走向大厅角落,那里的石壁上有块不起眼的凸起。
他按动凸起的瞬间,石壁缓缓滑开,露出后面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走吧,去我们的‘鼹鼠窝’。”
通道里弥漫着机油和冷却剂的味道,墙壁上裸露的管线不时喷出白色的雾气。
张吒扶着灵力耗尽的汤惠萍走在中间,能听到头顶传来沉闷的震动——
那是资源管理站的悬浮引擎在运转。夜枭的人走在最前面,手中的荧光棒在黑暗中划出绿色的轨迹,照亮了脚下布满油污的金属梯。
“还有多久?”汤惠萍的声音带着喘息,她的灵脉还在隐隐作痛,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下三层。”夜枭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们的基地在废弃的动力核心区,那里的辐射能屏蔽联盟的生命探测仪。”
将军突然发出一声闷哼,他的右腿在刚才的战斗中被能量束灼伤,此刻踩在湿滑的金属梯上,伤口突然撕裂。
一名银影闻声停下脚步,从腰间解下一支喷雾扔给他:“军用级烧伤凝胶,三分钟止痛,十分钟结痂。”
将军接住喷雾的瞬间愣住了——这是联盟禁卫军的特供药品,外面根本买不到。
他看着那名银影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突然想起十年前在军校的毕业典礼上,校长说过的话:“真正的军人,哪怕脱下军装,骨头里也该留着钢。”
走了约莫一刻钟,通道尽头出现了微弱的蓝光。夜枭掀开一块伪装成管道的盖板,一股带着铁锈味的冷风扑面而来。
张吒跟着他钻出去,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里——
这里显然是废弃的动力核心区,中央矗立着半截生锈的反应堆,管道像巨蟒的肠子般缠绕在墙壁上,唯一的光源来自反应堆表面闪烁的蓝光,将每个人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坐。”夜枭指了指堆在角落的金属箱,那些箱子上还印着联盟军需部的标志,“别嫌弃,这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干净的东西。”
张吒将汤惠萍扶到一个金属箱上坐下,自己则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开始检查武器。
长剑的刃口崩了七处缺口,能量核心的指示灯已经变成红色,看来得找机会更换零件。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将军正在给烧伤的右腿涂凝胶,万兽老人靠在反应堆上闭目养神,神秘老者用断拐杖在地上画着奇怪的符号,神秘人则在调试解码器,试图连接这里的局域网。
“说说吧。”夜枭突然开口,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属酒壶扔给张吒,“你们打算怎么处理那份文件?”
酒壶在掌心沉甸甸的,张吒拧开盖子,一股浓烈的酒精味扑面而来。
他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烧得胸口发疼:“公开。把文件里的内容同步到联盟所有殖民星球的公共数据库,让每个人都知道议会在和暗黑议会做交易。”
“太天真了。”夜枭的冷笑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你以为议会没料到这一步?他们在三个月前就升级了数据库的防火墙,所有未经授权的文件都会被自动拦截,发送者的位置会在十秒内被锁定。”
神秘人突然抬起头:“我可以破解防火墙。”他调出解码器的屏幕,上面显示着复杂的数据流,
“但需要一个接入点,而且只能保证五分钟的窗口期。五分钟内,我们必须把文件分发到至少一百个镜像服务器,否则会被议会的反追踪程序一锅端。”
“接入点不是问题。”夜枭从腰间解下一个数据芯片扔过去,“这是联盟主数据库的后门密码,是我们的黑客‘秃鹫’花了三年才破解的。但镜像服务器……”他的声音沉了下来,“议会在半年前查封了所有民间镜像站,现在能正常运转的,全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汤惠萍突然开口,声音虽然虚弱却很清晰:“玄冰谷在每个殖民星球都有秘密档案馆,那里的服务器是独立的,不接入联盟主网。”
张吒的眼睛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用玄冰谷的加密信道传输文件。”
汤惠萍的指尖泛起微弱的冰蓝灵光,“每个档案馆都有灵力驱动的信号塔,只要我能启动‘冰镜传讯’,就能在三十秒内将文件同步到所有星球的档案馆,再由那里的弟子转发到民间网络。”
“风险太大。”夜枭摇了摇头,“玄冰谷的信道加密方式在三年前就被议会破解了,他们肯定在密切监控。一旦启动‘冰镜传讯’,不出十分钟,议会的舰队就会包围你们的山门。”
汤惠萍的脸色白了白,却还是倔强地抬起下巴:“为了真相,值得。”
将军突然重重一拳砸在金属箱上,震得箱盖“哐当”作响:“光有文件不够!老百姓需要的是证据,是能让他们亲眼看到的证据!议会那帮杂碎最擅长的就是混淆视听,他们会说文件是伪造的,是我们这些‘叛乱分子’栽赃陷害!”
“所以我们需要‘虚空矿石’。”
张吒的目光落在夜枭身上。
“文件里说议会把从暗黑议会换来的虚空矿石藏在资源管理站的地下三层,只要我们能拿到矿石,再当众展示它的能量反应——这种矿石只有暗黑议会的星域才有,议会就算想抵赖也没用。”
夜枭的瞳孔骤然收缩:“你知道地下三层是什么地方吗?那里是‘黑卫’的驻地。”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用蓝光映照出上面的字迹,“黑卫是议会的私人武装,成员都是基因改造过的超级士兵,平均战斗力是联盟禁卫军的三倍,而且……”
“而且他们的指挥官是赵天雄。”将军突然接过他的话,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扎在他心里十年了——十年前,正是这个男人带着小队突袭了边境哨所,用最残忍的方式杀害了包括李将军在内的三十名士兵。
张吒的手指猛地攥紧,酒壶的金属外壳被捏得变形。
他想起师父临终前的全息影像,那个戴着骷髅面罩的男人,在割下师父的军衔时,曾用靴底碾过师父的手指,动作慢条斯理,像在玩弄猎物。
“赵天雄有个习惯。”夜枭的声音低沉得像耳语,“每周三的凌晨三点,他会离开地下三层,去资源管理站的顶层餐厅喝一杯。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需要多少人?”张吒的声音冷得像冰。
“十个人。”夜枭调出地下三层的平面图,“两个人负责切断监控,两个人解决外围守卫,三个人潜入仓库取矿石,剩下的人在通道口接应。”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我的人可以负责切断监控和接应,但潜入仓库需要熟悉地形的人——你们在资源管理站待了两天,应该比我们清楚那里的防御布局。”
万兽老人突然睁开眼睛,青铜兽笛在指尖转动:“我可以让我的‘影鼠’带路。”
他吹了声短促的笛音,一只巴掌大的老鼠从反应堆的缝隙里窜出来,身上的皮毛能随着光线变色,“它们能在通风管道里自由穿梭,还能干扰红外探测器。”
神秘老者用断拐杖在地上画出一个阵法:“老夫可以布‘迷踪阵’。”阵法的纹路在蓝光下泛着微光,“这种阵法能扭曲空间感知,让黑卫的雷达误以为仓库里空无一人,至少能撑十分钟。”
“我负责破解仓库的密码锁。”神秘人拍了拍解码器,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加速流转,“军用级密码锁的算法我三个月前就破解过,给我三分钟就行。”
张吒看着众人,突然笑了。虽然每个人都带着伤,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疲惫,但他们的眼睛里都燃着光,那是一种不怕输、更不怕死的光。
“还有一个问题。”将军突然开口,他的目光落在夜枭肩上的伤口上,“就算我们拿到矿石,怎么把它送到殖民星球?议会的舰队封锁了所有航道,任何飞行器都不可能突破。”
夜枭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属球,按下顶端的按钮。
金属球突然展开,变成一艘微型飞船的全息投影——飞船的形状很奇特,像是用各种零件拼凑起来的,却在船尾装着联盟最先进的反物质引擎。
“‘星尘号’。”夜枭的声音带着一丝骄傲,“我们用十年时间攒出来的飞船,外壳是用废弃的战舰装甲拼的,引擎是从议会的垃圾场偷的,最重要的是,它的隐身系统能骗过联盟最先进的雷达。”
他指了指飞船底部的货舱,“这里能装下五十公斤矿石,足够我们在十个殖民星球做展示了。”
张吒看着全息投影里那艘歪歪扭扭的飞船,突然想起小时候听父亲说过的话:“真正的希望,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就像杂草,哪怕被巨石压着,也能从裂缝里钻出来。”
山洞外的风声越来越紧,反应堆表面的蓝光突然剧烈闪烁,映得每个人的脸忽明忽暗。
夜枭收起全息投影,从腰间解下十枚金属徽章:“这是‘星火’的临时通讯器,频率加密,只有我们能收到。”他将徽章一一递到众人手中,“凌晨三点行动,现在还有七个小时,大家抓紧时间休息。”
张吒接过徽章,金属的冰凉透过掌心传来。他看着夜枭转身走向反应堆的背影,突然发现这个男人的左腿有些跛——
那是旧伤,而且是贯穿伤,能留下这种伤的,只有联盟的特制穿甲弹。
“你也是禁卫军的?”张吒突然问道。
夜枭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十年前是。”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在张吒的心上。
将军突然站起身,走到反应堆前,对着夜枭的背影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这个动作让所有银影都愣住了,他们看着将军,又看看夜枭,突然齐刷刷地立正,用带着不同口音的声音喊道:“敬礼!”
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惊起了藏在管道里的几只金属鼠。
张吒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觉得眼眶发烫——这些被议会污蔑为“叛乱分子”的人,这些在黑暗中潜伏了十年的人,他们的骨头里,果然还留着钢。
汤惠萍靠在金属箱上睡着了,眉头却依然皱着,显然在做什么不好的梦。张吒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动作轻得像怕惊醒蝴蝶。他走到神秘人身边,看着解码器上不断跳动的数据流:“能联系上外界吗?”
“很难。”神秘人摇摇头,“这里的辐射太强,信号衰减得厉害。”他突然调出一个小窗口,“不过我截获了一段议会的加密通讯,看起来他们在调动舰队,目标是阿尔法星球。”
张吒的瞳孔骤缩。阿尔法星球是联盟人口最多的殖民星球,议会在这个时候调动舰队,绝不是巧合。
“他们要动手了。”将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右腿已经包扎好,凝胶的效果很明显,至少走路不再跛了,“文件里说他们要在阿尔法星球展示新武器,看来是真的。”
张吒走到反应堆前,看着那片闪烁的蓝光。光透过指缝落在脸上,带着一丝暖意,像极了小时候在故乡的草原上,父亲用篝火给自己取暖的感觉。
“七个小时后。”他轻声说道,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那些沉睡的同伴说,“我们去拿回属于联盟的东西。”
蓝光突然稳定下来,不再闪烁,仿佛在回应他的话。管道里传来金属鼠的吱吱声,远处的通风管道里,有银影在低声哼着联盟的军歌,旋律有些走调,却异常动人。
没有人知道七个小时后的行动会成功还是失败,没有人知道他们能否活着看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但此刻,在这个被遗忘的动力核心区里,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了同一个信念——哪怕粉身碎骨,也要让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肮脏交易,暴露在阳光之下。
反应堆的蓝光映照着一张张年轻或苍老的脸,映照着那些带着伤疤却依旧坚定的眼神。
外面的风声还在呼啸,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伴奏。而这场关乎星际联盟命运的合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