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战场墟,依旧是那副亘古不变的死寂模样。浓郁的煞气形成灰白色的雾霭,遮蔽了天光,也阻隔着神识的探察。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腐朽与淡淡的血腥混合的怪异气味,脚下是松软而吸音的骨粉与沙砾混合物,每一步踏下,都仿佛能惊动沉睡在此不知多少万年的亡魂。
林小树的身影在煞气迷雾中若隐若现,枯荣遁法运转之下,他几乎与这片死寂之地融为一体。他没有盲目深入,而是手中紧握着那面星辰罗盘。
罗盘中心的指针,正稳定地指向雾气深处某个方向,微微颤动着,显示着目标距离的接近。盘面上,代表那个高浓度污染点的标记,散发着不祥的暗红色光泽。
越是深入,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地面上开始出现巨大而狰狞的爪痕,撕裂了岩层;散落的骸骨不再零碎,而是出现了完整的、体型远超寻常生物的巨型骨架,有些骨架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和晶化现象,仿佛被某种超越理解的力量侵蚀过。煞气的浓度也急剧攀升,甚至开始主动侵蚀灵力护罩,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枯荣遁法(大成):经验+3%!】(于高浓度死寂煞气环境中维持完美隐匿)
【枯荣道体(大成):经验+2%!】(持续抵抗煞气侵蚀)
林小树不得不分出部分心神运转道源,枯荣轮转之意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灰白光晕,将那侵蚀性极强的煞气不断炼化、转化为微薄的死寂养分,补充着消耗。也唯有他这等融合了寂灭特性、对负面能量抗性极强的道种,才能在此地如此从容。
前行约莫半日,地势开始向下倾斜,仿佛进入一个巨大的盆地。周围的煞气浓稠得几乎化为实质,视线严重受阻,神识也被压缩到不足百丈范围。就在这时,他怀中的归墟指钥,忽然传来一阵明显的、带着渴望与警示意味的温热感。
“共鸣增强了……”林小树精神一振。归墟指钥对秽迹有着独特的感应能力,此地的污染浓度,显然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他更加谨慎,将虚空隐匿的能力也悄然开启,身形彻底淡化,如同融入了空间背景的涟漪之中。又前行了数里,眼前豁然开朗,同时也带来了更强烈的视觉与神识冲击。
盆地的最中心,并非预想中的血池或祭坛,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深不见底的坑洞。坑洞边缘呈现不规则的撕裂状,仿佛是被某种巨物硬生生砸出或拔出。坑洞之内,并非漆黑,而是翻滚着粘稠如浆的、暗红近黑的污秽能量!
这些能量,林小树再熟悉不过——正是“寂灭之秽”的本源污染!其纯度与总量,远超他在净潭遗迹、陨星湖乃至圣教据点见过的任何一处!它们如同活物般在坑洞中蠕动、翻滚,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与扭曲一切的寂灭道韵。坑洞周围的岩壁,都已被侵蚀成了类似的暗红色晶状体,不断有细碎的晶屑剥落,融入下方的秽浆之中。
而在那巨大的秽源坑洞正上方,悬浮着一座残破不堪的古老石碑。石碑通体漆黑,材质不明,上面刻满了早已无法辨认的古老符文,大部分区域都已被暗红色的秽质覆盖、侵蚀。但即便如此,石碑依旧散发着一股微弱却坚韧无比的封禁之力,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镇压着下方的秽源,阻止其彻底爆发和扩散。
“封印……这里是一处上古封印之地!”林小树瞬间明悟。这石碑,恐怕就是上古大能留下的,用于封禁这处“寂灭之秽”源头的关键!而圣教在此地的活动,目的恐怕不仅仅是收集血饵那么简单……
他目光锐利,扫视整个盆地。很快,他在秽源坑洞的另一侧,发现了人工活动的痕迹——几座利用暗红色晶状体搭建的简易石屋,以及一个明显是新近布置的、风格阴邪的阵法。阵法中央,插着几面熟悉的黑色小幡,虽然灵光黯淡,但正是圣教惯用的手段!
“圣教果然在这里!”林小树心道。他仔细观察,发现那阵法并非用于攻击或防御,更像是一个……抽取和传导装置!阵法的纹路延伸出去,如同血管般连接着下方的秽源坑洞,似乎在缓慢而持续地抽取着最精纯的寂灭秽力,通过某种方式传输出去。
“他们在偷取被封印的秽源之力?”一个念头闪过林小树脑海,“是为了滋养所谓的‘圣主’?还是为了进行某种更可怕的仪式?”
他想起黑色鳞片中关于“天魔”和“封印”的信息碎片。难道这处封印之下,就镇压着那天魔的一部分?圣教是想通过持续抽取力量,来削弱封印?
就在他凝神观察之际,一阵微弱的空间波动从石屋方向传来。林小树立刻将自身隐匿状态提升到极致,连呼吸与心跳都近乎停止。
石屋的门被推开,两名身着圣教执事服饰的修士走了出来,皆是金丹修为。两人脸上带着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快步走到那抽取阵法旁,开始更换阵法节点处几块已经耗尽灵气的暗红色晶石(显然是此地被污染的星尘矿变种)。
“动作快点!这里的秽气太浓,待久了神魂都要被污染!”其中一人低声催促,声音带着沙哑。
“知道了。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听说前几批来这里值守的兄弟,好几个回去后都……都疯了。”另一人抱怨道,手有些发抖。
“闭嘴!完成传输任务要紧!长老们推算,这处‘古魔之眼’的封印已经快到极限了,我们必须在大计完成前,尽可能多地抽取‘源秽’,供圣主恢复力量,迎接真正的降临!”
“古魔之眼……真正的降临……”先前那人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言,加快了手中动作。
两人的对话声音虽低,却一字不落地被林小树听在耳中。
古魔之眼!源秽!真正的降临!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这里果然是一处关键的上古封印节点,被圣教称为“古魔之眼”!他们在此建立的并非普通据点,而是一个长期窃取被封印的“源秽”(寂灭之秽本源)的传输站!其目的,是为了让那个“圣主”(寂灭之秽化身)恢复力量,进行所谓的“真正的降临”!
这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圣教所图,绝非小打小闹,而是要释放被封印的远古灾劫!
必须阻止他们!不仅要摧毁这个传输点,更要弄清楚他们将这些“源秽”传输到了何处!那里,很可能就是圣主藏身,或者进行最终仪式的核心之地!
就在林小树心中杀意渐起,准备出手将这两人拿下,搜魂索骥时,他手中的星辰罗盘,指针忽然剧烈跳动起来,指向了另一个方向——并非那两名圣教执事,而是盆地边缘的某处煞气迷雾!
与此同时,一股截然不同的、带着秩序与禁锢意味的强大气息,毫无征兆地从那个方向爆发开来!
“律令:禁锢!”
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响彻盆地,数道金光闪闪的符文锁链如同毒蛇般从迷雾中射出,并非射向林小树,而是直取那两名刚刚更换完晶石、尚未反应过来的圣教执事!
“什么人?!”
两名圣教执事惊骇欲绝,仓促间祭出法宝抵抗。但在那蕴含着秩序法则的符文锁链面前,他们的抵抗如同螳臂当车。锁链轻易穿透他们的护体灵光,将两人连同其金丹牢牢捆缚,强大的禁锢之力瞬间封印了他们的修为与神魂!
光芒一闪,两道身影从迷雾中踏出。
为首一人,身着制式古朴、绣着云纹与权杖图案的白色法袍,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刀,周身散发着元婴后期的强大灵压,其功法气息,与之前在遗迹中遭遇的楼船修士同源,但更加凝实、威严!他身后跟着一名元婴中期的副手,同样神色肃穆。
“天枢府?!”林小树瞳孔微缩,立刻认出了这身打扮。云清瑶所属的官方正道势力!他们竟然也找到了这里!
那天枢府为首修士,看都未看被禁锢的圣教执事一眼,目光如电,直接扫向秽源坑洞和那座残破石碑,脸色凝重无比。
“果然是‘古魔之眼’……封印竟已衰弱至此!圣教贼子,安敢如此!”他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随即目光猛地转向林小树隐匿的方向,冷喝道:“藏头露尾之辈,还不现身!此地之事,岂是你能窥探?”
他竟然早已发现了林小树的存在!
林小树心中一惊,但并未慌乱。天枢府修士的功法对隐匿似乎有特殊的洞察力。他心念电转,瞬间分析利弊:与天枢府在此冲突,绝非明智之举。对方目的不明,但显然也是针对圣教和这古魔之眼而来,或许……有合作的可能?至少,可以先探探口风。
他散去隐匿,身形在煞气中缓缓凝实,面色平静地看向那天枢府为首修士。
“在下林小树,途经此地,无意窥探。只是见圣教在此鬼祟行事,故停留查探。不知阁下是天枢府哪位大人?”他语气不卑不亢,同时暗暗警惕,归墟劫力在道种内引而不发。
“林小树?”那为首修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听过这个名字。他上下打量了林小树一番,尤其是感受到林小树那深不见底、却又带着一丝令他都有些心悸的劫灭气息的修为后,眼神更加深邃。
“本座,天枢府巡天副使,岳罡。”他报出名号,语气依旧冰冷,但少了几分之前的咄咄逼人,“你便是那个屡次破坏圣教谋划,身负奇异劫力的林小树?云师妹倒是提起过你。”
他提到云清瑶,似乎缓和了一丝气氛,但审视的目光并未减少。
林小树心中微动,拱手道:“原来是岳副使。失敬。不知天枢府对此地之事,了解多少?这‘古魔之眼’与圣教所谓的‘真正降临’,究竟是何关联?”
岳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对副手示意。那副手立刻上前,开始对两名被禁锢的圣教执事进行搜魂。岳罡则看向那翻滚的秽源坑洞和残破石碑,沉声道:“此事关乎此界存亡,非比寻常。林小树,你虽非我天枢府之人,但既与此事有所牵连,又身具对抗秽力之能……或许,可暂为我天枢府客卿,共御此劫。”
他抛出橄榄枝,但眼神锐利,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小树眉头微挑。天枢府果然想招揽他,而且是在这种关键时刻。是真心联手,还是想将他纳入掌控,甚至觊觎他的归墟劫力?
他看着岳罡,又瞥了一眼那两名正在被搜魂、面露极度痛苦的圣教执事,心中迅速权衡。
加入,意味着能更快获得核心情报,借助天枢府的力量对抗圣教,但同时也可能失去部分自主,陷入更复杂的势力旋涡。
不加入,则可能被天枢府视为不稳定因素,甚至在此地与对方冲突。
就在他沉吟之际,那名正在搜魂的天枢府副使忽然脸色一变,猛地抬头:
“岳副使!不好了!他们的记忆显示,圣教总部……已知晓此地暴露!他们启动了备用计划,正在强行加速‘源秽’传输,目标是……是‘墟渊’!他们要在那里,强行接引‘圣主’本体意志降临!”
岳罡脸色剧变:“墟渊?!那里是上古战场空间最薄弱之处,连接着……快!阻止他们!”
他猛地看向林小树,语气急促:“林小树,没时间犹豫了!圣教此举若成,被封印的古魔意志很可能被引动,与此界法则碰撞,后果不堪设响!你可愿随我等同往墟渊,阻此大劫?”
林小树眼中精光一闪。墟渊!圣主本体意志降临!
这已不仅仅是伏笔回收,而是最终决战的前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杀意与决断,看向岳罡,缓缓点头:
“好。”
一个字,斩钉截铁。
无论天枢府目的如何,阻止圣主降临,破坏寂灭之秽的阴谋,是他必须做的事情。
新的风暴,已然降临。而这一次,他不再是独行者。
【归墟劫力(初窥门径):经验+5%!】(感知到宿命级别的危机与对抗,道韵自身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