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归藏幼兽的指引与枯荣残图那微妙的牵引,林小树在焚石荒原无垠的红沙与怪石间穿行了近一日。
越是前行,周围的景象便越发荒凉死寂,连那些耐旱的怪异植被都逐渐消失,只剩下被风沙打磨得光滑如镜的赤色岩层。天地间的灵气稀薄到了极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隐晦、更加古老的空间波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缓慢而沉重。
终于,在穿越一片如同被巨斧劈开的、深不见底的峡谷后,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峡谷的尽头,并非另一片荒原,而是一面巨大无比、光滑如镜、高耸入云的……岩壁?不,那并非实体岩壁,而是一片凝固的、扭曲的、呈现出多种暗沉色调的……空间断面!
这片空间断面巨大得望不到边际,表面如同被打碎的琉璃,折射出支离破碎的光影,却又诡异地凝固在一起,仿佛时间在这里陷入了停滞。断面之前,是一片相对平整的砂石地,地面上散落着一些巨大的、风化的兽骨,以及几块半埋在沙土中、刻满了无法辨认古老文字的石碑。
归藏幼兽变得异常兴奋,又带着一丝本能的敬畏,小爪子紧紧抓着林小树的衣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巨大的空间断面。枯荣残图在储物戒中的共鸣也达到了最强,那荆棘枯树的标记仿佛要透图而出,直指断面中心某处。
就是这里了!
林小树深吸一口气,压下因灵力未复而有些紊乱的气息,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不敢用神识直接探查那断面,生怕引发不可预知的反应。只是凭借道种对能量的天然亲和,以及混沌藤对空间的微弱感应,仔细感知着。
很快,他发现了异常。在那片凝固的、破碎的空间断面中心偏下的位置,有一个极不起眼的、微微内凹的旋涡状纹路。那纹路不过巴掌大小,颜色与周围几乎融为一体,若非归藏幼兽的明确指引和残图的强烈共鸣,根本无从发现。
这旋涡纹路,散发出的空间波动,与墟市核心处那股浩瀚神识,以及老者身上的气息,隐隐同源,但更加古老、纯粹。它像是一个……钥匙孔?
林小树心中明悟。他尝试着,将自身蕴含枯荣道韵的灵力,缓缓注入那漩涡纹路。
纹路毫无反应。
他又尝试了寂灭真意、净血本源、甚至调动了一丝微弱的归墟劫力,那漩涡纹路依旧如同死物。
“是需要特定的‘钥匙’,还是……认可?”林小树沉吟。他想起墟市老者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以及“种子已经种下”的低语。
他心中一动,取出了那块枯荣残图。当残图靠近那旋涡纹路时,异变发生了!
残图之上,那荆棘枯树的标记骤然亮起微光,而漩涡纹路中心,也同步浮现出一个完全一致的、由光线构成的荆棘枯树图案!两个图案隔着虚空,相互呼应,共鸣!
下一刻,那巴掌大小的旋涡纹路仿佛被激活了,开始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乳白色光芒。光芒扩散,在巨大的空间断面上,勾勒出了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古朴石门的轮廓!
石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打开,门后并非预想中的山清水秀或险恶绝地,而是一片旋转的、如同星云般的混沌光彩,散发出精纯而古老的天地灵气,以及更加浓郁的、让林小树道种雀跃的枯荣本源气息!
“门户……开了!”林小树心中激动,但警惕未减。他仔细感知门后的情况,确认没有 immediate 的危险后,不再犹豫,一步踏入了那混沌光彩之中。
穿过门户的感觉,与通过空间裂缝或传送阵截然不同。没有撕扯,没有眩晕,仿佛只是穿过了一层温暖的水幕。
眼前的景象骤然清晰。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悬浮于虚无中的青石平台上。平台不大,只有方圆数丈,边缘外便是无尽的、缓缓流淌的混沌气流,偶尔有细微的法则碎片如同流星般划过。
而平台的中央,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坐落着一间……茅草屋。
茅草屋十分简陋,由几根看似普通的翠竹支撑,屋顶覆盖着干枯却蕴含着奇异生机的茅草。屋前有一小片药圃,里面种植的并非寻常灵草,而是几株形态奇异、散发着浓郁枯荣道韵的植物,其中一株,赫然与净血仙藤有几分相似,但气息更加古老。
茅草屋旁,还趴着一只……生物。
那看起来像是一只放大了数倍的、皮毛光滑如缎的黑色狸猫。它正慵懒地蜷缩着,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摆动,似乎在打盹。但林小树却丝毫不敢小觑,因为从这只“狸猫”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种深不可测、如同渊海般的能量波动,其位格,甚至隐隐超越了元婴期!更让他心惊的是,这“狸猫”的气息,与这片空间、与那枯荣本源,完美地融为一体。
似乎是感应到林小树的到来,那只黑色狸猫懒洋洋地抬起了眼皮,露出一双如同最纯净琥珀般的眸子。它的目光落在林小树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一丝好奇,却并无敌意。
“唔……持有‘信物’的小家伙?”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却又直接响彻在林小树心神中的意念传来,并非语言,而是纯粹的精神交流。“身上还有归墟和寂灭的味道……奇怪,奇怪。”
林小树心中凛然,知道遇到了无法力敌的存在,恭敬地行礼道:“晚辈林小树,偶然得此残图,循指引而来,冒昧打扰前辈清修,还望恕罪。”
“前辈?”黑色狸猫似乎觉得这个称呼有些有趣,尾巴轻轻甩了甩,“我不过是看守此间‘芥子寰宇’的一个老家伙罢了,你可以叫我‘墨灵’。至于前辈……嘿嘿,按年纪算,你叫我一声老祖宗都不为过。”
它站起身,优雅地伸了个懒腰,身体似乎瞬间变大了一倍,又瞬间恢复原状,仿佛只是光影的错觉。它踱步到林小树面前,琥珀色的眸子仔细打量着他,尤其是他丹田的位置。
“枯荣道种……竟然异变到了如此地步?还融入了净血、寂灭、金焰……甚至还有一丝……啧啧,小家伙,你的道,有点意思。”墨灵的意念带着几分赞叹,又带着几分玩味。“看来,‘守拙’那老小子,这次没看走眼。”
“守拙?”林小树捕捉到这个陌生的名字。
“就是卖给你残图的那个装睡的老家伙。”墨灵懒洋洋地解释道,“他是这片‘芥子寰宇’对外的话事人之一,负责寻找有缘人。你能来到这里,说明你通过了初步的考验,至少,你的‘道’,得到了这片枯荣源地的认可。”
它用爪子指了指那间茅草屋和旁边的药圃:“这里,是上古时期,‘万木祖庭’崩毁后,散落于无尽空间夹缝中的一块核心碎片所化,自称一界,我们称之为‘芥子寰宇’。这里保留了最古老、最纯净的枯荣本源法则。对于修炼枯荣之道的修士而言,这里是无上圣地。”
林小树心中震撼。万木祖庭?听名字,似乎比万木灵境更加古老和核心!此地竟然是其崩毁后的核心碎片所化?
“前辈,晚辈来此,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林小树试图解释。
“知道,知道。”墨灵打断了他,尾巴指了指茅草屋,“进去吧。里面有‘守拙’留给你的东西,也有一些关于此地、关于‘万木祖庭’,以及……关于你身上那点‘寂灭麻烦’的记载。能看懂多少,能拿走什么,看你自己的造化。”
说完,它便不再理会林小树,重新趴回原地,闭上眼睛,仿佛再次沉睡过去,气息与整个空间融为一体,再也难以察觉。
林小树站在原地,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墟市老者“守拙”,守门古灵“墨灵”,芥子寰宇,万木祖庭……一个个陌生的名词,却似乎都与他的道途息息相关。
他定了定神,对着再次“沉睡”的墨灵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向那间看似简陋的茅草屋。
推开虚掩的柴扉,一股更加浓郁精纯的枯荣道韵扑面而来,让他浑身毛孔都不由自主地张开,贪婪地吸收着。屋内的景象,再次让他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