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面色蜡黄、眼神阴鸷的瘦高男子,修为在筑基后期,穿着与侯三类似的灰衣,袖口绣着一个不起眼的毒囊图案。此人是毒师麾下的另一个杂役,名叫黄四,平日里与侯三关系不睦,颇有些争宠的意味。
“磨磨蹭蹭的,找死吗?毒师大人等急了,有你好果子吃!”黄四不耐烦地呵斥道,眼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林小树立刻模仿侯三平日那唯唯诺诺、又带着点谄媚的样子,躬身道:“黄四哥恕罪,刚才在调息,这就去,这就去。”
他低着头,跟在黄四身后,心中念头急转。毒师突然召见,所为何事?是例行公事,还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侯三的记忆中,这位毒师喜怒无常,动辄惩罚手下,必须万分小心。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曲折的通道,向下而行。越往下走,空气中的药味和腥气越发浓郁,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通道两侧开始出现一些紧闭的石门,门上刻着诡异的毒虫图案,里面不时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或咀嚼声。
最终,他们停在一扇厚重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铁门前。黄四上前,小心翼翼地叩响了门上一个狰狞的鬼头门环。
“进来。”一个尖细而阴冷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黄四推开铁门,一股更加浓郁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他示意林小树进去,自己则留在门外,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林小树定了定神,迈步走入。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石窟,被改造成了实验室兼炼丹房。四周墙壁上满是格子,摆放着无数瓶瓶罐罐,里面浸泡着各种色彩斑斓的毒虫、毒草甚至一些奇异的器官。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青铜丹炉,炉底下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炉身刻满了扭曲的毒纹。丹炉旁散乱地堆放着许多处理到一半的毒材。
一个身材矮小、佝偻着背、披着墨绿色斗篷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口,在一个石臼里捣弄着什么,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他周身散发着金丹中期的灵压,但这灵压却给人一种粘稠、阴毒的感觉,仿佛带着无数细小的毒刺。
这就是毒师。
林小树恭敬地垂首站立,不敢打扰。神识却如同最细微的尘埃,悄然扫描着整个洞窟。他发现洞窟的角落里,躺着几具已经化为脓水的妖兽尸体,显然是试药失败的产物。而在毒师手边的石台上,放着几株刚刚送来的、散发着微弱金焰气息的灵草——正是之前侯三偷偷倒卖的那种!
林小树心中微微一紧。
过了好一会儿,毒师才放下手中的药杵,缓缓转过身。他的脸干瘪如同核桃,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闪烁着毒蛇般的幽光,在他脸上扫过。
“侯三……”毒师的声音尖细拖沓,“让你采集的‘腐心菇’和‘毒涎草’,数量为何少了三成?”
林小树根据侯三的记忆,立刻苦着脸回道:“回毒师大人,最近坊市外围不知怎的,来了许多陌生的厉害修士,巡查得紧,好几处熟悉的采集点都被盯上了,小的差点回不来……所以、所以……”
他故意说得含糊,将原因引向外部,这是侯三常用的借口。
“哼,没用的东西!”毒师冷哼一声,似乎并未深究,反而话锋一转,“罢了,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办。”
他走到那个石台前,拿起一株散发着金焰气息的灵草:“认得这个吗?”
“这……似乎是‘赤阳须’?”林小树故作不确定地回答。这灵草在侯三记忆里叫这个名字,是某种火系灵草的变种,蕴含一丝奇特火气,是毒师某几种特殊毒丹的辅料之一。
“算你还有点眼力。”毒师阴恻恻地道,“但这批赤阳须的火气不够纯,杂质太多,影响了老夫新丹的成败!”
他猛地将灵草摔在石台上,语气变得严厉:“供货的那家‘地火堂’越来越不像话了!你立刻去一趟,找到他们的管事,告诉他,若是下次送来的货还是这种成色,以后的生意就别做了!而且,这次的材料钱,扣三成!”
林小树心中一动。“地火堂”?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他迅速搜索侯三的记忆,很快想了起来——这“地火堂”明面上是坊市里一家不起眼的药材铺,实际上是燃石堡设在黑石坊市的一个秘密联络点!侯三之前去送过几次无关紧要的信件。
毒师让他去敲打燃石堡的联络点?还克扣货款?这……
他立刻露出为难的神色:“毒师大人,那地火堂的管事听说脾气不太好,小的修为低微,恐怕……”
“废物!”毒师不耐烦地打断他,扔过来一块黑色的令牌,与他之前那块相似,但正面刻的不是骷髅头,而是一条盘踞的毒蛇,“拿着我的令牌去!他们若敢放肆,就是不给我毒叟面子!滚吧!”
林小树接过令牌,连忙躬身应道:“是是是,小的这就去,一定把话带到!”心中却念头飞转。
这看似是一个刁难人的苦差事,但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将楼船修士的注意力,引向燃石堡的机会!
他退出毒师的洞窟,身后的铁门重重关上。门外的黄四见他出来,冷笑一声:“哼,算你走运。”说罢便自行离去。
林小树握着那枚毒蛇令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他并没有立刻前往地火堂,而是先回到了自己的临时石室。
他需要做一些准备。
首先,他取出几张得自楼船修士法袍的碎片,虽然上面的符文大多损坏,但其材质本身依旧残留着淡淡的秩序气息。他以元婴真火将其小心熔炼,提炼出几缕比发丝还细的、近乎无形的银色丝线。
接着,他又取出一些之前炼制的、带有微弱寂灭气息的星尘矿粉,混合几种常见的隐匿符箓材料,炼制出一种极其特殊的、无色无味的粉末。这种粉末本身没有任何威力,但其特性却能与那银色丝线产生极其微弱而独特的共鸣,并且极难被察觉清除。
【炼器(大师):经验+2.1%!】(精妙处理特殊材料)
【符箓绘制(大师):经验+1.8%!】(创新功能性粉末)
他将那几缕银色丝线小心翼翼地缠绕在毒蛇令牌的内侧边缘,并用极细微的神念封印固定,使其气息几乎完全内敛。然后,又将那特制的粉末,极其少量地、均匀地涂抹在令牌的握柄处。
做完这一切,他仔细检查了数遍,确认以金丹修士的神识绝难发现异常,这才停下。
“鱼饵已经备好……”林小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再次离开石室,这一次,径直朝着坊市中层,地火堂所在的位置走去。
地火堂的店铺看起来比鬼牙阁普通得多,门面也不大,只有一个老掌柜和两个伙计在忙碌。但林小树的神识能感知到,店铺后面别有洞天,隐藏着更强的气息和阵法。
他亮出毒蛇令牌,那老掌柜一看,脸色微变,立刻恭敬地将他请入了后堂一间密室。
密室内,一个面色红润、身着燃石堡内门服饰的中年胖子早已等在那里,修为在金丹初期。他看到林小树,尤其是他手中的毒蛇令牌,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毒叟又有什么事?上次的货已经是最好的一批了!”
林小树模仿着侯三那仗势欺人又有些心虚的语气,将毒师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最后强调道:“……我们毒师大人说了,下次若还是这种次货,合作就到此为止!而且这次的货款,要扣三成!”说着,他将那枚令牌“啪”地一声拍在了桌子上,动作幅度刻意大了一些,确保令牌上的粉末能有少量散逸在空气中。
“什么?!扣三成?岂有此理!”那胖子管事顿时勃然大怒,金丹期的灵压猛地爆发出来,“你们圣教不要欺人太甚!真当我燃石堡怕了你们不成?那赤阳须的生长环境本就苛刻,能采集到这些已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小树立刻装作被灵压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的令牌,声音发颤地打断他:“管、管事息怒!小的、小的只是传话的!话已带到,小的告、告退!”
说完,他像是生怕对方动手一样,抓着令牌,头也不回地、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密室,冲出了地火堂。
那胖子管事正在气头上,见他这副脓包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也懒得跟一个传话的小杂役计较,只是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该死的毒叟!吸血鬼!”
他却没有注意到,几缕近乎无形的银色丝线残留的气息,以及那些细微的粉末,已经悄然沾染在了密室的空气中,甚至因为他愤怒的灵压波动,而更深入地渗透进了房间的阵法和器物之中。
而逃也似离开地火堂的林小树,在拐过一个弯后,立刻恢复了平静,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鱼饵已经撒下,甚至超额完成任务——不仅留下了线索,还成功挑起了双方的一点矛盾。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楼船修士那无孔不入的扫描,捕捉到那一丝极其微弱、却独一无二的秩序气息。
他快速返回鬼牙阁的杂役区,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果然,就在他回到石室后不到半个时辰,怀中的归墟指钥再次传来了清晰的波动!
这一次,波动不再是大范围的扫描,而是变得极具针对性——牢牢锁定了坊市中层的某个区域!
地火堂的位置!
“来了……”林小树屏息凝神,将自身隐匿到极致。
下一刻,一股恐怖至极的、冰冷而威严的神识,如同天罚之眼,骤然降临黑石坊市,无视了大部分隔绝阵法,精准无比地聚焦于地火堂!
“律令:洞察!”
一个冰冷的声音仿佛直接在所有人识海中响起!
轰!
地火堂方向,猛地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和惊恐的怒吼!强大的能量冲突瞬间爆发!
“什么人?!”
“敌袭!”
燃石堡的修士又惊又怒的吼声响起,法术的光芒和爆炸声接连不断!
整个黑石坊市瞬间大乱!
林小树的神识“看”到,三名身着银白法袍的楼船修士,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地火堂上空,为首的正是那名断了一臂的元婴中期执事!他面色冷厉,单手结印,强大的律令领域直接将地火堂及其周边区域封锁!
“安律:格杀!”冰冷的声音宣判了下场。
大战瞬间爆发!燃石堡在坊市内显然也有隐藏力量,数名金丹修士冲出,试图抵抗,但在元婴中期修士的绝对实力和诡异的律令法术面前,节节败退,死伤惨重。
鬼牙阁内也响起了警报声,阵法全开,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显然圣教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了,但似乎并没有出手相助燃石堡的意思,反而收缩防御,冷眼旁观。
林小树隐藏在石室中,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祸水,已成功东引。
接下来的混乱,正是他浑水摸鱼的最好时机。他的目光,投向了鬼牙阁那防守森严的下层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