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纪元:狩猎时代,第四十二天,终焉时刻。
木星轨道,“规则坟场”。
时间失去了意义。当陈默在冰冷的控制台上按下那个决定了所有在场生命命运的红色按钮的瞬间,整个世界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上帝之手按下了静音键。
然后,便是光。一种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纯粹绝对的金色之光。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可见光,而是“规则”本身在燃烧时所释放出的最本源的光辉。那是“盖亚之心”,那枚承载了创世与灭世之力的规则碎片,在吞噬了整颗木星庞大的引力与磁场能量之后,所进行的一次史无前例最终也最壮丽的自我湮灭!它以木星的内核为奇点,向着整个太阳系轰然引爆!一场无声却又比任何超新星爆发都更加宏伟也更加恐怖的“规则”海啸!
第一个被这金色海啸所吞噬的是木星自己。那翻涌了数十亿年的壮丽氢氦风暴,在接触到那金色光芒的瞬间便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积雪,无声地消融气化。那标志性的永恒大红斑,那个比整颗地球还要庞大数倍的巨大气旋,甚至连一丝挣扎的涟漪都未能泛起,就被从最底层的“存在”层面上彻底抹去了。然后是木星那坚实的岩石内核,再然后是环绕在它周围的那七十九颗大小不一的卫星。一切都在那金色的光芒席卷之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雕,无声无息地化作了最原始的能量与规则的碎片。太阳系这颗最大的行星连同它的整个星系家族,在短短的数秒钟之内就从这个宇宙中被彻底抹去了,只留下一片空荡荡却又充满了狂暴规则湍流的死亡空域。
而那些身处这场天灾最中心的星空族第七远征舰队,他们的下场则更加凄惨。他们那引以为傲可以进行维度穿梭的半能量半物质的强大舰体,他们那足以抵挡常规舰炮轰击的坚固维度护盾,在这可以重塑时空法则的创世级规则风暴面前,脆弱得如同一个刚刚吹起的肥皂泡。没有爆炸,没有火光,没有任何悲鸣。他们只是在那金色的光芒照耀之下,如同一个被阳光穿透的幽灵,从身体的每一个粒子开始一点一点地变得透明、虚化,最终彻底地消散在了虚空之中。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未能留下,他们被从“因果”的层面上彻底“删除”了。
“虚空王座”号,那断成两截的旗舰舰桥之上,“暗星”赛伦那由星云状能量体所构筑而成的华丽身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变得稀薄与不稳定。他那位于眉心处的菱形意识核心正在疯狂地闪烁着,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彻底熄灭。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做不出任何动作,只能用一种充满极致震惊、不甘与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远处那艘同样在金色光芒中苦苦挣扎的“昆仑号”。
他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在他眼中如同虫子般的渺小低维度文明的指挥官,会拥有如此疯狂的魄力与如此恐怖的底牌?引爆一颗行星!用自己整个文明的守护神作为诱饵!将自己和敌人一同拉入一个必死的绝境!这已经不是战争了,这是一场彻头彻尾赌上一切的疯狂豪赌!而他这个自以为是的顶级棋手,却从一开始就连对方的赌注是什么都没有看清楚!
他输了。输得如此彻底,如此窝囊,如此可笑。在意识被那金色光芒彻底吞噬的最后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一个修长的金色身影,正站立在那艘即将要解体的“昆仑号”的舰桥之上,隔着无尽的光与热平静地注视着他。那个身影的脸上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如同在看一个同样被命运所捉弄的可怜虫般的复杂悲悯。然后,黑暗便吞噬了一切。
而在这场毁天灭地的规则风暴边缘,“昆仑号”这艘承载了人类文明所有希望的方舟,也正在经历着它自诞生以来最严峻的考验。
金色的光芒如同无孔不入的潮水,穿透了它那早已伤痕累累的舰体,侵入了它的每一个角落。舰桥之上,所有的全息屏幕都在一瞬间变成了一片刺眼的雪白。刺耳的警报声与金属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末日的交响。
“警报!警报!舰体结构完整度正在急速下降!已跌破百分之三十的临界值!”
“警报!能源核心出现大规模能量倒灌!护盾系统已经彻底崩溃!”
“警报!生态循环系统失效!维生系统即将关闭!”
一个个代表着死亡的红色警告如同雨点般疯狂地跳动在每一个人的面前。巨大的过载与冲击让所有没有固定的东西都飞了起来,重重地撞在墙壁之上。就连那些身经百战的执掌者们也被这股仿佛要将整艘船都撕成碎片的恐怖力量给死死地压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动弹不得,脸色惨白,七窍都渗出了鲜血。他们感觉自己就像一群被装在铁罐子里,然后被扔进了火山的岩浆之中,正在被一点一点地熔化分解。
这,就是陈默所选择的那条最疯狂也最悲壮的破局之路,一场赌上了所有人性命的豪赌。而现在,到了开牌的时刻。是与敌人同归于尽,一同沉入这片规则的炼狱;还是能从这十死无生的绝境之中,侥幸地博得那丝微不足道的生机?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那个唯一还能站立在舰桥之上的身影。
陈默死死地抓着舰长席的扶手,任由那狂暴的冲击波冲刷着他的身体。他的嘴角挂着一丝鲜血,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他那本就因为与“熵之主”的精神之战而变得无比脆弱的精神识海,在这毁天灭地的规则风暴的冲击之下,更是如同被无数钢针反复穿刺一般,剧痛无比!但是他的腰杆却挺得笔直!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死死地盯着窗外那一片纯粹的金色光芒,眼中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疯狂执念!
他在等,在等一个时机!一个在这场绝对的毁灭之中,唯一可能存在转瞬即逝的“生”的节点!
根据他和程宇以及“亚当”在战前进行了数百万次的模拟推演,当“盖亚之心”引爆木星所产生的“规则海啸”,其能量扩散到一个临界点的时候,会与那个由八颗行星所共同构筑的“规则坟场”的金色枷锁产生一次短暂却又极其剧烈的“规则对冲”!而这次“对冲”,将会在一片被彻底锁死的时空中,撕开一道极其微小、极其不稳定、持续时间甚至不会超过零点零一秒的空间裂缝!那将是他们唯一的逃生之路!
而想要抓住这零点零一秒的机会,他需要付出最后的代价,需要一个足以在瞬间将“昆仑号”那庞大身躯推入那个裂缝的强大动力!但这艘船的主引擎早已熄火,所以……他只能靠自己!
“……林凡……”陈默用一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对着通讯频道发出了最后的指令,“……让所有的兄弟们……准备……回家!”
“是……指挥官!”在那遥远的土星环阴影之中,林凡和他麾下那两千多名幸存的天使战士,正用一种充满悲壮与崇敬的眼神,遥望着那早已被金色光芒所彻底淹没的木星方向。他们是这场战争中唯一的幸存者,是被陈默刻意留下的最后“火种”。在听到陈默那充满决绝的命令之后,林凡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虎目含泪,猛地对着那片金色的光芒敬了一个最标准也最沉重的军礼!
“所有单位!听我命令!”他咆哮道,“开启‘圣光’模式!将你们所有的灵能都毫无保留地注入到我的身上!我们要为指挥官,为‘昆仑号’……点亮那最后一道指引他们回家的星光!!!”
“是!!!”两千多名幸存的天使战士齐声怒吼!他们将自己那早已濒临极限的身体中所残存的最后一丝灵能都毫无保留地燃烧了起来!两千多道圣洁的白色光芒从他们的身上升腾而起,汇聚成一道巨大无比贯穿天地的白色光柱,狠狠地注入到了林凡的身上!林凡感觉自己仿佛要被那庞大的力量给彻底撑爆了!他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将这股汇聚了所有战友希望的力量,化作一道最纯粹、最璀璨的白色坐标信标,向着那无尽的黑暗与光芒的交界处狠狠地发射了出去!
而就在那道白色信标亮起的瞬间!
“……就是现在!”陈默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那早已因为过度透支而几近干涸的精神识海在这一刻再次疯狂地燃烧了起来!他将自己所剩无几所有的属于“战争领总司令”的12维度灵能之力都毫无保留地压榨了出来!一股无形却又足以撼动时空的庞大精神念力从他的身上轰然爆发!这股念力没有去修复那即将解体的船体,也没有去抵挡那无孔不入的规则风暴,它化作了一只无形的巨大上帝之手,狠狠地包裹住了整艘“昆仑号”,然后以那道白色信标为坐标,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狠狠地一推!
“轰——!!!!!”
“昆仑号”这艘庞大伤痕累累的钢铁巨兽,如同一颗被投石机狠狠抛出的石子,向着那在金色规则风暴中一闪即逝的那道微不足道的漆黑裂缝狠狠地撞了过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地拉长。所有人的眼前都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他们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仿佛坠入了一个永恒冰冷的虚无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一秒?一个世纪?当一丝微弱的光芒再次出现在他们的视网膜上的时候,当那刺耳的警报声与金属的呻吟声再次传入他们的耳中的时候,他们才如梦初醒般地发现,他们……活下来了。他们成功地穿过了那道九死一生的空间裂缝,逃离了那个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的木星轨道。
“……我们成功了……”赵磊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额头上满是鲜血,但他却毫不在意,脸上露出了一个劫后余生不敢置信的狂喜笑容。舰桥之上,所有幸存的执掌者们都发出了一阵阵压抑不住的欢呼与喜悦的哭泣。他们赢了,以一种最惨烈也最不可思议的方式,赢得了这场必死的战争。
然而,单星璇却笑不出来。她第一个冲向了那个还保持着最后推的姿势的身影。
“陈默!陈默!你怎么样?!”她扶住了他那摇摇欲坠的身体,然后看到了一张让她心都碎了的脸。陈默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双眼紧闭,鼻孔、耳朵甚至是眼角都在不断地向外渗着鲜血。他那一头乌黑的头发,竟然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就变得花白一片!
他为了推动整艘“昆仑号”进行那最后的空间跳跃,将自己那本就濒临崩溃的精神识海彻底地燃烧殆尽了!他现在的状态,比之前那个垂死的“织梦者”还要糟糕一万倍!
“……快……叶……叶知秋……”单星璇发出了一声充满哭腔撕心裂肺的尖叫。
而陈默,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一个来自遥远宇宙深处充满无尽愤怒与怨毒的精神咆哮。那个声音,属于“暗星”赛伦。他竟然没死?!他竟然在那足以湮灭一切的规则风暴中活了下来?!陈默想要睁开眼睛,想要警告大家,但是无边的黑暗与疲惫却如同最深沉的海洋,将他彻底淹没了。
一场惨烈的战争结束了,但一个更加恐怖充满复仇火焰的阴影,却已经悄然地笼罩在了这艘伤痕累累的方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