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由纯粹阴影构成的人形轮廓，其空洞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混沌真界的壁垒，直接落在玄一的意识核心。它的问题，如同冰冷的锥子，凿击着玄一的心神。
“绝望？”玄一紫瞳之中混沌道纹流转，并未因对方的质问而动摇，反而迎着那空洞的注视，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所追寻的，是真相，是打破囚笼的可能。纵使前方是万古绝望，亦要亲眼看个分明，亲手丈量其深浅。”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既知逆劫火种，亦感基石气息，更明‘叛徒’警示。看来，你并非此地的无知守卫。你是何人？又与这万骸祭坛，与那‘心灯’，有何关联？”
那阴影人形沉默了片刻，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与……疲惫？
“吾名……早已遗落在逝去的纪元尘埃之中。若需称谓，可唤吾……‘寂灭主宰’之一缕残念。”
“吾非守护，亦非囚禁。吾是……见证者，亦是……沉沦于此的……一部分。”
寂灭主宰！仅仅是名号，便带着令万物终结的威严！虽然只是一缕残念，但其存在本身，就仿佛代表了某种宇宙规则的终极体现。
“见证？沉沦？”瑶光忍不住开口，“你见证了何事？又因何沉沦于此？”
阴影人形那空洞的目光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它缓缓抬起由阴影构成的手臂，指向身后的漆黑屏障，也指向屏障之后那若隐若现的、散发着归宿与起源气息的区域。
“吾见证……‘混沌之暗’的苏醒，见证‘系统’的构筑与崩坏，见证‘逆劫’的奋起与陨落，更见证……那盏被寄予厚望的‘心灯’，如何从救赎之源，一步步沦为……最恶毒的枷锁。”
它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凉。
“至于沉沦……当意识到‘心灯’真相，试图警示后来者时，便已被打上‘叛徒’印记，残躯镇压于此，意念与这万骸屏障融为一体，永世承受寂灭冲刷，不得解脱。妙音那小丫头……不过是走了吾等……未走完的……老路……”
玄一心中巨震！这寂灭主宰的残念，竟然是因试图揭露“心灯”真相而被镇压于此的古老存在！而妙音，似乎正在重复它的命运！
“请前辈明示，‘心灯’究竟是何枷锁？‘混沌之暗’又是何存在？”玄一语气凝重，拱手请教。面对这等古老存在，即便是一缕残念，也需保持足够的敬意。
寂灭主宰的残念发出一声仿佛来自远古的叹息。
“此事……说来话长。一切的根源，在于那孕育了万物的……混沌海。”
“混沌海，本无光暗，无善恶，唯有最原始的‘存在’与‘演化’。然，不知何时，混沌海深处，孕育出了两个截然相反的……本源意识雏形。”
“一者，倾向于‘定义’，‘秩序’，‘凝聚’，‘光明’，渴望从混沌中开辟出稳定的‘世界’与‘系统’，此可视为……‘系统之基’的萌芽。”
“另一者，则倾向于‘混沌’，‘无序’，‘吞噬’，‘黑暗’，渴望回归乃至主宰那原初的、无差别的混沌，此即为……‘混沌之暗’的源头。”
它的叙述，仿佛揭开了宇宙最古老的史诗画卷。
“二者理念截然相反，冲突不可避免。最初，‘系统之基’占据了上风，它联合了部分古老存在（或许包括‘基石’的铸造者），开始构筑维系宇宙的‘系统’，定义法则，划分纪元。而‘混沌之暗’则被压制、封印。”
“然而，‘系统’并非完美。其运行中产生了‘冗余’，‘错误’，乃至……‘厌倦’。这些负面的、无序的产物，在无尽的岁月中积累、沉淀，竟悄然渗入了被封印的‘混沌之暗’，与其产生了未知的融合与异变……”
“最终，一场蓄谋已久的爆发，‘混沌之暗’冲破了封印，但它已不再是纯粹的原初之暗，而是融合了系统崩溃的‘错误’与‘疯狂’，化为了你们所称的……‘最初之恶’！”
玄一和瑶光屏息凝神，这是他们首次听闻关于“最初之恶”起源如此清晰的描述！
“那‘心灯’呢？”玄一追问。
“心灯……”寂灭主宰的残念语气变得更加低沉，“它本是‘系统之基’为了对抗失控的‘混沌之暗’（即最初之恶），集合剩余力量，打造的最终净化装置。其设计初衷，是以二十六种构成宇宙的源初法则为燃料，点燃一盏能照亮并净化一切‘错误’与‘黑暗’的‘希望之灯’。”
“然而，‘系统之基’在打造心灯的过程中，因其自身也已被‘最初之恶’侵蚀渗透而不自知，更因那积累的‘厌倦’与对彻底净化后‘绝对秩序’的偏执追求……它在这盏灯中，埋下了一个可怕的……后门！”
“当心灯被点燃，净化‘最初之恶’的同时，其光芒也将笼罩所有被拯救的世界与生灵。而这光芒，将通过那‘后门’，将所有生灵的‘自由意志’、‘不确定性’、乃至‘情感的波动’，都视为需要修正的‘杂质’，予以……同化与抹除！”
“届时，宇宙将不再有黑暗，但也将不再有真正的光明与自由。一切将归于‘系统之基’所定义的、冰冷的、永恒的‘完美秩序’之中。这，便是……囚笼！”
真相，竟是如此！
“心灯”并非对抗“最初之恶”的救赎，而是通往另一个更加彻底、更加绝望的囚笼的钥匙！点燃心灯，不过是驱狼吞虎，最终的结果，依旧是失去一切！
“那‘伪灯’又是何物？”玄一想到妙音的警示。
“‘伪灯’……”寂灭主宰的残念发出冷笑，“是某些知晓部分真相，却妄图窃取‘心灯’权柄的存在，进行的拙劣模仿。它们或许想避开‘后门’，或许想掌控净化之力，但不过是痴心妄想。无论是‘真灯’还是‘伪灯’，其核心的‘同化’与‘秩序化’逻辑，早已根植于‘系统之基’的设计中，无法剥离。”
它那空洞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玄一身上。
“逆劫的火种，身负基石气息的变量，你现在……还坚持要进去吗？去看那埋葬了无数反抗者骸骨，封印着绝望真相的……万骸祭坛？”
玄一沉默了。
这真相，比他想象的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前有“最初之恶”的疯狂吞噬，后有“系统之基”的秩序囚笼。
他的道路，仿佛被夹在了两个庞然大物之间，渺小而绝望。
然而，仅仅片刻之后，他缓缓抬起了头，紫瞳之中燃烧起前所未有的火焰，那是不屈，是决绝，更是属于他“混沌之道”的……无限可能！
“为何不进？”
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地在这时空乱流中回荡。
“既然真灯是囚笼，伪灯是笑话。”
“那我便……重铸一盏，属于我混沌真界的……‘心灯’！”
“以我意志为焰，以混沌包容为光，照亮我的道，我的界，我所在意的一切！”
“这万骸祭坛，这绝望真相，正好作为我……重铸心灯的……第一份‘资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