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源自幕后存在的冰冷意志虽已退去,却如同在玄一的神魂上刻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冻痕。剧痛与虚弱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他的意识,新生道源光芒黯淡,运转滞涩,眉心的命源之锁上,那道裂痕似乎都被一层无形的寒霜覆盖,二十六色光丝愈发沉寂。
他瘫软在混沌祖炁的包裹中,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显得无比艰难。神魂的创伤远比肉身更难愈合,方才那直面宇宙恶意般的冲击,几乎动摇了他的道基。
“还是……太弱了……”玄一染血的紫瞳中倒映着流转的混沌气流,一丝苦涩与不甘在心底蔓延。即便重塑道源,踏入渡劫,在真正的幕后黑手面前,依旧如同蝼蚁,连一次微不足道的试探性反击,都险些招致灭顶之灾。
他强行收敛心神,不再去回想那恐怖的意志,转而内视自身。道源受损,神魂重创,但东方明月反馈而来的那一丝精纯太阴本源,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依旧顽强地在他道源深处闪烁着,与鸿蒙气息缓慢交融,带来一丝冰凉的慰藉与……奇异的稳定感。
“不同的源初……互补……”他捕捉着这丝感悟,忍着剧痛,开始以这一丝太阴本源为核心,极其缓慢地引导周围的混沌祖炁,修复着受损的道源与神魂。过程缓慢而痛苦,但效果却比单纯吸收祖炁要好上不少,仿佛这太阴本源起到了某种“中和”与“引导”的作用。
时间在疗伤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勉强将道源稳定下来,神魂的撕裂感稍减时,他再次将注意力投向了命源之锁。
经过上次的惊险,他不敢再轻易尝试“播种”或引导反馈。但那二十六根光丝,此刻在他眼中,已不再是单纯的枷锁,更像是一条条潜藏着无限可能、却也布满致命陷阱的……隐秘通道。
他小心翼翼地延伸出一缕极其微弱的、不带任何力量属性的神念,如同轻烟般拂过那二十六根光丝。
属于东方明月的那一根,依旧残留着一丝冰凉的悸动与韧性,但比之前平息了许多。
属于轩辕凤舞的那一根,则传来一种灼热、暴烈、却隐隐被灰黑气息缠绕的躁动感,仿佛随时会失控燃烧。
属于瑶光的那一根,金黑交织,佛魔之气混乱冲突,充满了不稳定。
属于玉玲珑的,生机勃勃却带着一丝枯萎的哀伤……
属于澹台琉璃的,时间流速错乱而迷茫……
属于苏九儿的,妖异灵动却隐含血光……
属于南宫婉的,天机紊乱带着反噬的痛楚……
属于妙音的,佛光寂灭蕴含大恐怖……
其余那些尚未正式接触的光丝,也各自传递来或炽热、或锋锐、或厚重、或虚无等截然不同,却都带着“源初”特质气息的波动,并且,无一例外,都隐隐透出一种“受困”与“危机”的状态。
显然,上次那幕后存在的无差别攻击,不仅针对了他,也同样加剧了所有“祭品”各自的困境!
她们都在挣扎,都在各自的绝境中,寻找着渺茫的生机。
玄一沉默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中涌动。是同病相怜?是兔死狐悲?还是……一种看到同类在命运罗网中挣扎时,产生的本能共鸣?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绪。感伤无用,他需要更清晰地了解这条“通道”,了解这“命源之锁”的本质。
他再次凝聚心神,这一次,并非沟通,而是“解析”。他以自身那蕴含鸿蒙气息的道源为基,以玉扣散发的朦胧光辉为引,如同最耐心的工匠,开始仔细“观察”命源之锁的构成,那二十六色光丝交织的节点,以及其内部流淌的、那无形无质却束缚命运的诡异力量。
这是一个极其枯燥且耗费心神的过程。那锁链的构成远超他理解的任何法则,繁复、古老、层层嵌套,仿佛本身就是一种活着的、拥有意志的至高规则。
然而,就在他全神贯注解析那锁链核心处、二十六色光丝交汇的那个点时——
异变,并非来自锁链,而是来自他身处的这片混沌归墟本身!
“咔嚓——!!!”
一声仿佛整个宇宙根基断裂的恐怖巨响,毫无征兆地自归墟深处炸开!
玄一周身那原本温顺流淌的混沌祖炁,瞬间变得狂暴无比,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掀起滔天巨浪!空间疯狂扭曲、折叠、撕裂!无数道深不见底、散发着湮灭气息的混沌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在秘境各处凭空出现,疯狂蔓延!
整个混沌归墟,仿佛一个被扎破了的气球,正在从内部……崩塌!
“怎么回事?!”玄一脸色剧变,猛地从入定中惊醒!他感受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来自四面八方的恐怖撕扯力,要将他连同这片空间一起,彻底撕成碎片!
是那幕后存在恼羞成怒,要直接毁掉这片秘境,连他一同抹杀?还是……发生了其他意想不到的变故?
他来不及细想,求生本能驱使下,渡劫期的修为全力爆发,鸿蒙道源光芒大盛,在周身布下层层防御,同时身形如同游鱼,艰难地在疯狂崩塌、撕裂的混沌乱流中穿梭,躲避着那些致命的裂缝!
然而,归墟崩塌的威势太恐怖了!这并非人为攻击,而是整个秘境本源的结构性崩溃!其毁灭性的力量,远超之前的混沌潮汐与雷劫!
“轰隆!”
一道横贯视野的巨大混沌裂缝在他前方裂开,如同洪荒巨兽张开的獠牙大嘴,散发出吞噬一切的吸力!玄一躲闪不及,护体道光瞬间破碎,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那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狠狠卷向了裂缝深处!
在意识被黑暗吞噬的前一刹那,他拼尽全力,最后看了一眼眉心的命源之锁。
那二十六根光丝,在秘境崩塌的恐怖能量冲击下,竟然……如同受到刺激般,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乱而刺目的光芒!尤其是属于澹台琉璃的那一根,其上传来的时间流速,变得异常诡异而……急促?!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仿佛穿过了一条光怪陆离、时间与空间都彻底混乱的隧道,剧烈的撕扯感几乎要将他的灵魂都磨灭。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万年。
“噗通!”
一声沉闷的落水声响起。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全身,并非东方明月那种极致的冰寒,而是一种……带着浓郁死寂与岁月沧桑的阴冷。
玄一猛地从近乎昏迷的状态中惊醒,呛出几口冰冷的、带着奇异腥咸味的液体。他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色泽暗沉、仿佛由无数时光尘埃凝聚而成的……灰色海洋之中。
天空是永恒的黄昏,不见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昏黄黯淡的光。海面平静得诡异,没有风,没有浪,唯有那蚀骨销魂的阴冷,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的肉身与神魂。
这里……是哪里?
混沌归墟呢?
他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运转道源,试图飞离海面,却骇然发现,这里的空间沉重得不可思议,飞行极其困难,而且神识也被极大压制,只能蔓延出周身不过数丈范围!
他低头看向海面,暗沉的海水倒映出他狼狈的身影,以及……他眉心那命源之锁上,属于澹台琉璃的光丝,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着!仿佛在提醒他,此地与那位执掌时间法则的未婚妻,有着莫大的关联!
而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他隐约感觉到,在这片死寂的灰色海洋深处,似乎有无数双……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眼睛,正在缓缓睁开,锁定了他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
他,似乎被那崩塌的混沌归墟,随机抛入了一个未知的、充满危险的……绝地!
而这片绝地,很可能,就是澹台琉璃正在苦苦追寻,或者……被困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