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凰翎的虚影虽只一现,其蕴含的太古祖脉威压却如实质般扫过整个星辰庭院。熔岩池的沸腾悄然平息,轩辕凤舞僵立原地,额间神火印记明灭不定,那双凤目中再无半分傲气,只剩下翻江倒海般的震惊与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
她死死盯着玄一那看似空无一物的袖口,仿佛要将那布料灼穿。
“你……”轩辕凤舞的声音干涩,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究竟是谁?”
玄一并未回答。他指尖那簇温顺的涅盘小火凤轻盈飞起,绕着他盘旋一周,发出依恋的轻鸣,最终化作点点金红流光,消散在空气中。他拂了拂衣袖,仿佛只是掸去一粒微尘,紫瞳平静地迎上轩辕凤舞探究的目光,淡然道:“一件旧物罢了,轩辕姑娘不必介怀。”
旧物?一件能让古凰世家真血传人血脉臣服、几乎要顶礼膜拜的“旧物”?
这话非但没能解惑,反而让轩辕凤舞心头的迷雾更浓。她张了张嘴,还想再问,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旧物?只怕未必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的星璇缓缓走上前来。她那双流淌着银河的眸子,此刻不再仰望星空,而是牢牢锁定在玄一身上,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仿佛所有的血色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走。她的指尖,还有未散去的星辉在不安地跳跃。
“玄一师兄,”星璇的声音空灵而缥缈,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不在因果,不坠轮回……这已非寻常命格,而是……逆乱天道。”
她抬起手,指向庭院边缘那座高耸入云,顶端仿佛已刺入真实星海的观星台。“可否,请师兄移步观星台?我想……亲眼看看,你的命运轨迹,究竟是何等模样。”
这个请求,让在场的道宫长老们都微微变色。占星阁首席弟子亲自邀约观星,这是极高的礼遇,但也意味着极度凶险。命运长河的反噬,绝非儿戏,尤其是窥探玄一这等诡异命格之人。
玄一看着星璇那双执着而纯粹的眼眸,沉默片刻,微微颔首:“可。”
……
观星台,并非凡俗意义上的高台。它是由一整块“虚空星核”雕琢而成,通体呈暗银色,其上天然生有无数的孔窍,无时无刻不在吞吐着来自诸天万界的星辰之力。站在台上,仿佛置身于星海的漩涡中心,抬手可摘星辰,低头可见星河奔涌。
星璇立于台心,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繁复古老的印诀。她口中念念有词,是一种晦涩到极点的太古星语。
随着她的吟唱,整座观星台轰然震动!
“嗡——!”
台体上无数的孔窍瞬间亮起,喷射出亿万道粗细不一的星辰光柱,直冲霄汉!原本晴朗的夜空骤然消失,被无垠的、仿佛触手可及的深邃星海取代。无数星辰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明灭,投射下磅礴如海的星辉,将整个观星台,乃至下方的不朽道宫,都映照得如同白昼。
星辉在星璇的引导下,于她与玄一之间,汇聚成一条波光粼粼、由纯粹星光构成的命运长河虚影!河水奔腾不息,其中沉浮着无数生灵模糊的命运碎片,光怪陆离,生灭不定。
“以吾之名,引星为眸,照见前路,窥探命痕!”
星璇娇叱一声,双眸之中流淌的银河骤然加速,变得无比炽亮,如同两轮微缩的恒星!她的目光,穿透了那星光长河的虚影,直接投向玄一的身后——那里,本该是代表他未来命运轨迹的星轨图!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刚刚经历巨大冲击的轩辕凤舞和一直冷眼旁观的东方明月,都目不转睛地看着。
然而——
就在星璇的目光触及玄一命运轨迹的刹那!
“咔嚓!!!”
一声仿佛琉璃碎裂的脆响,突兀地在每个人灵魂深处炸开!
只见那条由星璇全力构筑的星光长河虚影,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猛地扭曲、崩裂!无数星辰光点疯狂炸散,化作一场混乱的流星雨,四下飞溅!
这还不是最骇人的。
真正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是玄一身后那片虚空——那里,没有清晰可见的星轨,没有指向未来的路径,只有……一片混沌!
二十六道色泽各异、粗细不同、散发着不同本源气息的璀璨光带,以一种完全违背星象常理的、疯狂而混乱的方式,死死纠缠在一起!它们互相碰撞、撕扯、缠绕,如同二十六条被激怒的星河巨蟒,在进行着不死不休的搏杀!每一次碰撞,都迸发出足以撕裂寻常修士神魂的法则火花!
这些光带,赫然对应着那二十六道婚约!
而在那二十六道光带纠缠的最中心,隐约可见一道极其黯淡、几乎要熄灭的银白色细线,它不属于任何一道婚约,却坚韧地存在着,仿佛是所有混乱风暴中唯一静止的奇点。那,或许就是玄一本人的命运轨迹?
星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风中残烛。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一种诡异的金纸色。
“噗——!”
一大口滚烫的、闪烁着点点星辉的金色血液,毫无征兆地从她口中狂喷而出,如同泼墨般洒落在暗银色的观星台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
鲜血染红了星辉,触目惊心!
“星璇师妹!”
有道宫弟子惊呼。
星璇的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但就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沾满金色血液的手指,指向那片依旧在疯狂纠缠、搏杀的二十六道光带,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茫然,断断续续地嘶声道:
“看……看到了……它们在……在互相……吞噬……争夺……”
“不……不是姻缘……是……是养蛊……”
话音未落,她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唯有眼角,滑落一滴混着血丝的、冰凉的泪。
观星台上,星辉紊乱,血迹斑斑。
下方,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二十六道婚约,不是良缘,是……养蛊?
它们在争夺什么?吞噬什么?
玄一站在那里,银发在紊乱的星辉中无声舞动。他低头,看着台面上那滩刺目的金色血液,又缓缓抬眼,望向那片代表着二十六位未婚妻命运、正在疯狂搏杀的光带混沌,紫瞳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冰冷的、复杂难明的光芒。
他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而这养蛊之局,他,是饵,还是……持蛊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