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经历了一整天高强度的“厨房劫难”和精神冲击,他几乎是沾到枕头就陷入了沉睡。
夜半时分,他因口渴而醒来,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只觉得喉咙干得发紧。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想要起身去倒水,却突然感觉到怀里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温暖、柔软的触感,以及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他低头一看。
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他看到蝴蝶忍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被窝里,正蜷缩着身子,像只寻找热源的小动物般,安稳地睡在他的怀里。
她的头发有些散乱地铺在枕头上,脸颊因为熟睡而泛着淡淡的红晕,平日里那抹精明的微笑被全然放松的睡颜所取代。
他这一动,似乎惊扰了她。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一丝眼缝,发出了一个带着浓重睡意的、模糊的音节:
“嗯……?”
声音软糯,与白日的她判若两人。
他看着怀里这个不请自来的“入侵者”,有些无语,压低声音问道:
“你来干什么?”
蝴蝶忍显然还没完全清醒,她似乎根本没在意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只是本能地往他怀里更暖和的地方蹭了蹭,眼睛又重新闭上,用带着浓浓困倦和撒娇意味的鼻音嘟囔道:
“快睡吧……累死了……”
说完,仿佛用尽了最后一点清醒的力气,她的呼吸很快又变得均匀绵长,再次沉沉睡去,仿佛出现在他怀里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保持着半撑起身子的姿势,僵在原地,看着怀里这个已经重新会周公的女子,又感受了一下自己干渴的喉咙,最终,还是无奈地、小心翼翼地重新躺了回去。
他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再试图起身。
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然后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口渴……好像也没那么急了。
寂静的夜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一种无声的默契与亲近,在这深夜的共眠中,悄然生根。
第二天清晨,她在他怀里醒来时,天光已经透过纸窗,映亮了房间。
他早已醒了,却破天荒地没有起身,只是安静地躺着,任由她枕着自己的手臂。
她眨了眨眼,意识逐渐清醒,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脸上浮现出刚睡醒的慵懒和一丝自然的笑意,轻声问候: “早?”
他看着她这副理所当然出现在自己床上的模样,还是有些适应不良,忍不住问道: “你……”
蝴蝶忍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讨论天气,给出了一个无懈可击(才怪)的理由: “太累了,你房间近。”
说完,她非但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又往他怀里缩了缩,仿佛要弥补昨晚因为太累而没能好好感受的温存。
他看着她这副耍赖的样子,最终也只是无奈地接受了现状,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听着窗外渐渐沥沥的雨声。
直到不得不起床的时间,两人才一同起身。
推开房门,一股带着湿意的冷风立刻灌了进来,与昨日判若两季。
蝴蝶忍忍不住搓了搓手,小声抱怨道: “不是快夏天了吗……怎么这么冷。变化无常啊……”
她话音刚落,就见他一步跨到她身前,不由分说地捧起她微凉的双手,低下头,轻轻地、持续地呵出温热的气息,试图驱散她指尖的寒意。
温暖的气流包裹着她的手,也仿佛熨帖了她的心。
她看着他专注的脸,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感受着他这份笨拙却真诚的关心,心中一动。
就在他全神贯注为她呵气取暖,嘴唇微微张开的瞬间——
她忽然踮起脚尖,不急不缓地、精准地凑了上去,闭上眼睛,用自己的唇,封住了他微张的唇。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捧着她的手僵在半空,呵气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唇瓣的柔软和微凉,以及那份不容置疑的、主动的亲近。
这个吻并不激烈,却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温柔和坚定,在微冷的雨晨空气中,持续了好久,好久,仿佛要将他所有的迟疑和冰冷都融化在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里。
雨水敲打着屋檐,淅淅沥沥,像是在为这个安静的、突如其来的吻,奏响轻柔的背景乐。
他因这突如其来的亲吻而松开了捧着她的手,仿佛不知该如何应对这超越了“取暖”范畴的亲密。
然而,他的手松开了,她的双手却就势缓缓抬起,如同柔韧的藤蔓,轻柔而坚定地环上了他的脖颈。
不仅如此,她还踮起了脚尖,以此借力,将这个原本或许只是浅尝辄止的吻,送得更深,更缠绵。
她闭着眼,全心全意地投入这个吻中,仿佛要借此驱散的不仅是身体的微寒,更是他心底那层厚重的冰霜。
他依旧没有抱她,双臂有些无措地垂在身侧,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
他只是被动地承受着这个不断加深的吻,大脑一片空白,彻底懵了。
微冷的晨风裹挟着雨丝的湿气拂过廊下,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陡然升高的体温和暧昧至极的气氛。
他像一座被突然袭击的堡垒,城门被轻易叩开,守军却尚未反应过来,只能任由那温柔的“侵略者”长驱直入。
她缓缓地分开了彼此的唇,脸上带着一抹计谋得逞后、心满意足的狡黠笑容,看着他那副依旧没完全回过神来的懵然样子,轻声笑道:
“还以为……你会有其他表情呢。好吧。”
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小的失望,又像是早就料到了他会是这种反应。
说完,她才松开了环在他脖颈上的双手,重新站好,仿佛刚才那个主动深吻的人不是她。
他看着她这副轻松自在、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小事的模样,感到一阵深深的无语。
他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领,试图找回一点镇定,用带着无奈和一丝抱怨的语气说道:
“下次……能不能通知我一下。”
至少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蝴蝶忍闻言,笑容更加明媚,歪着头,用一种“我早就看透你了”的语气回道:
“反正‘下次’也是说‘下次’呢。”
意思是:你永远都会用“下次”来拖延,永远都不会准备好,所以不如我直接动手。
他彻底败下阵来,只能吐出两个字: “无语。”
蝴蝶忍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心情大好,指了指自己刚刚被他呵过气、现在已经暖和过来的手,笑道:
“不过,关心我领了哦。”
他看着她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行为,忍不住回敬了一句:
“我希望你被人看见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希望到时候你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蝴蝶忍却毫不在意,指了指廊外连绵的雨幕,理直气壮地说: “
下雨,哪来的人。”
“……”
他看着她那副“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的得意小表情,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最终,他只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般,认输地说道:
“……你赢了。”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亲吻袭击”与随后的言语交锋中,他再次一败涂地。
而蝴蝶忍,则像一只偷到了腥的小猫,带着胜利者的笑容,转身轻盈地走向厨房的方向,准备去享用她“赢”来的早餐了。
……
他将精心准备的早餐放在她的办公桌上,语气平淡如常: “好了,我工作去了。”
蝴蝶忍却没有立刻去看早餐,而是单手托腮,笑吟吟地看着他。
忽然问道: “还记得我以前说的嘛?”
她故意眨了眨眼睛,带着点促狭。
那句久远却清晰的“威胁”瞬间浮上他的心头——“你要是再敢这样淋着雨去工作,我就药死你。”
当时只当是气话或是夸张的关心,如今在确认了关系后,再回想起来,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属于她的、甜蜜又霸道的约束力。
他看着她眼中闪烁的、不容拒绝的光芒,沉默了一下,从善如流地改口:
“……那我睡觉去了。”
既然不能冒雨工作,回去补觉总行了吧?
然而,蝴蝶忍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她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招,立刻换上了一副略带苦恼和依赖的神情。
叹了口气,语气软糯地请求道: “嗐……就不能帮我看看文件嘛?”
她指了指桌上堆积的、关于药材采购和伤员恢复情况的报告。
这既是她职责范围内繁重的工作,也是她此刻用来“挽留”他的、最正当不过的理由。
他看着那堆文件,又看了看她脸上那混合着期待和一丝狡黠的笑容,心中明了:所谓的“看文件”,恐怕和“送早餐”一样,都是她将他一点点拉入自己生活和工作轨迹的小小计谋。
他站在原地,内心挣扎了片刻——是坚持回去享受孤独的睡眠,还是留下来,踏入这片由她主导的、略带“麻烦”却充满温情的领域?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走到桌旁,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随手拿起了一份文件,低头看了起来。
用沉默,做出了他的选择。
蝴蝶忍看着他这副“认命”的样子,嘴角弯起一个得逞的、甜蜜的弧度,也拿起筷子,心满意足地开始享用他送来的早餐。
窗外的雨声依旧,办公室里却弥漫着一种新型的宁静——
不再是冰冷的孤寂,而是由纸张翻动声、细微的咀嚼声和两人平稳的呼吸声共同编织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