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燕清池手中的那份文件上。
强制收购要约....
燕清池死死地盯着文件上的每一个字。
发件人:埃塞尔雷德资本(亚洲)
收件人:燕氏家族信托基金
事由:关于银河系列资产包的债权行使与资产处置通知
法律依据:
“根据贵我双方于2025年10月29日(纽约时间)签署的《资产抵押融资协议》(编号:AGmt-2025-1029-bLK),及附属的《交叉违约条款》(编号:x-default-clause-001),现就相关事宜,通知如下:”
核心条款摘要:
1. 债权转移确认: 我方(埃塞尔雷德资本),已于2025年11月4日(伦敦时间),通过二级市场大宗交易,从原始债权人‘黑石集团(blackstone Inc.)及摩根大通(J.p. morgan chase & co.)手中,全额收购了您方总计97亿美金的债权。所有相关的法律权利与义务已全部转移至我方。
2. 违约事件触发: 根据《交叉违约条款》3.1款规定:当债务人(燕氏家族信托)或其任何一家核心关联公司(包括但不限于Yen Global Inc.)的公开市场信用评级,被穆迪、标普、惠誉中任意一家,下调至投资级(bbb)以下时即构成实质性违约事件。’ ”
鉴于穆迪投资者服务公司,已于2025年11月5日(纽约时间),将Yen Global Inc.的长期信用评级,由A下调至b+(垃圾级)。实质性违约事件,已经触发。
3. 债务加速到期与强制处置: 根据协议7.2款规定:一旦实质性违约事件触发,债权人有权单方面宣布所有债务,立即到期。并有权在无需征得债务人同意的情况下,对抵押资产包进行强制性非公开处置,以偿还债务。
4. 强制收购要约: 基于以上条款,我方现正式向您方,提出强制收购要约。具体方案如下:
收购标的: 银河系列资产包内的全部资产。
包括但不限于:伦敦金融城苍鹭大厦的100%所有权;
悉尼环形码头四季酒店的100%所有权以及位于西伯利亚的诺里尔斯克镍矿未来十年的全部开采权。
收购价格: 我方将以100亿美金收购上述全部资产。该笔资金,将用于全额抵偿您方所欠的97亿美金本金,以及由此产生的,约3亿美金的罚息和手续费。”
要约有效期: 本要约的有效期,为24小时。若在有效期内,您方无法一次性以现金方式偿还全部100亿美金的债务。
我方将视您方为自动接受本收购要约,并立即启动资产交割的法律程序。
文件的末尾,是一句充满了嘲讽与怜悯的话:
“燕先生,生意而已。祝您好运。”
“噗通——”
犹太人丹尼尔·科恩,第一个瘫倒在了椅子上,他那张精明的脸上血色尽失。
“完了……全完了……”他的声音,如同梦呓,“这是一个局……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
他终于明白了。
黑石,摩根大通……这些所谓的合作伙伴,从一开始,就是殷曼琪的帮凶。
他们以提供紧急贷款为诱饵,诱骗燕家将最优质最具流动性的核心资产抵押给了他们。
而合同里那个看似不起眼的《交叉违约条款》,就是他们早已埋下的陷阱。
他们赌的就是,浑水的做空报告一定会引发燕家的信用评级下调。
而一旦评级下调,违约条款便会自动触发。
然后殷曼琪,再从他们手中收购这些早已注定要违约的债权,从而名正言顺地将燕家最肥美的一块肉,以一个低到令人发指的白菜价,收入囊中。
整个计划,环环相扣,天衣无缝。
他们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在二级市场上冒任何风险。
他们只是静静地坐在牌桌旁,看着燕清池将所有的子弹都在与空头的血战中耗尽。
然后,在他最虚弱的时候,走上前去轻松的完成着一切。
“蛇吞象……这是最经典的蛇吞象……”赫尔曼的声音,也在颤抖,
“她……她用不到十亿美金的成本,就撬动了我们价值超过两百亿美金的核心资产……上帝啊……她是魔鬼吗?”
“FUcK!!!”
俄罗斯人伊万,则猛地一拳,砸在了那张橡木打造的会议桌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这个婊子!我要杀了她!我现在就飞去香港,把她的脑袋拧下来!”
密室里,乱成了一团。
绝望、愤怒、恐惧……所有的负面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只有燕清池,还静静地站着。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份文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里,已经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片死寂。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自以为,自己是那个能看穿一切,能与空头决一死战的英雄。
却没想到,从始至终他都只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反抗,在对方那早已布好的天罗地网面前,都显得是那么的可笑,那么的无力。
“少主……”赫尔曼艰难地开口,“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24小时……我们去哪里,再找一百亿美金的现金?”
是啊。
一百亿美金。
这是一个足以压垮任何人的天文数字。
他们所有的现金,都在刚才那场惨烈的护盘之战中消耗殆尽。
他们所有的优质资产,都已经被对方牢牢地攥在了手里。
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筹码了。
“叮铃铃——”
就在这时,密室里的卫星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是燕清河。
燕清池看着那个闪烁的号码,缓缓地走过去拿起了电话。
“喂。”
他的声音沙哑。
“大哥!你看到新闻了吗?!我们赢了!我们打赢了!哈哈哈哈!”电话那头,传来燕清河那得意忘形的大笑声,“你看到没有?股价拉回来了!那些做空的狗杂种,一个个都爆仓了!我们赢了!”
他还在演。
还在扮演那个,与家族同仇敌忾的功臣。
“是吗?”燕清池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们赢了吗?”
“那当然了!”燕清河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大哥,你这招釜底抽薪,实在是太高了!我……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清河,”燕清池缓缓地开口,“我问你一件事。”
“大哥,您说!”
“那份内部的原始文件,是不是你泄露出去的?”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足足十几秒,才传来燕清河那带着一丝惊慌的,结结巴巴的声音。
“大……大哥,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吗?”
“那殷曼琪呢?这个名字你应该听得懂吧?”
“我……”
“告诉我,”燕清池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寒意,“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惜将整个家族都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大哥!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是她逼我的!是她……”
“够了。”
燕清池打断了他。
“清河,”他缓缓地说道,“你记住。从今天起,你我兄弟情分,到此为止。”
“你最好祈祷,你这辈子都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否则,”他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诅咒,“我会亲手,把你的骨头,一根一根地捏碎。”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后,他愤怒地,将那部电话狠狠地砸在了坚硬的花岗岩墙壁上。
“砰!!!”
电话,四分五裂。
而燕清池,也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地,沿着墙壁,滑倒在了地上。
他将头,深深地,埋在了自己的双膝之间。
那宽阔的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一阵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呜咽声,在死寂的密室里回荡着。
赫尔曼、丹尼尔、伊万,这三位见惯了生死的老人,看着眼前这位,如同受伤的孤狼般,蜷缩在地上的少主也是心中一片泛酸。
他们知道,压垮这个男人的不是那一百亿美金的巨额债务。
而是来自至亲的,最致命的背叛。
绝望。
彻彻底底的绝望。
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底牌了。
24小时之后,这个传承了百年的商业帝国,就将以一种最屈辱的方式,被人敲骨吸髓,吞噬殆尽。
“少主……”
赫尔曼艰难地开口,试图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但任何语言,在如此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俄罗斯人伊万,缓缓地走到了燕清池的身边蹲了下来。
他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
他只是用那粗糙重重地拍了拍燕清池的后背。
“清池,”他第一次,抛弃了“少主”这个称谓,用一种长辈对晚辈的语气,沉声说道,“你还记得,你父亲当年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燕清池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说,你很聪明,比他比你爷爷都聪明。你在华尔街学到的那些东西,是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辈子都玩不转的。”
“但是,”伊万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他也说,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你太骄傲了。”
“你只相信,你自己。你只相信,你从那些西方教科书里学来的那些所谓的规则和逻辑。你个人能力太强,但有时候也要找到合适的盟友。”
是啊!
这话点醒了燕清池。
他怎么把林远给忘了?
燕清池猛地抬起头,在自己那早已摔得四分五裂的电话残骸里翻找着。
赫尔曼连忙,将自己的加密手机递了过去。
他凭着记忆拨号。
他的手指悬停在拨通键上,却又犹豫了。
他该怎么说?
说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
说自己弹尽粮绝已经走投无路了?
他那深入骨髓的骄傲,让他无法开口。
“清池!”伊万再次,低喝一声,“现在,不是要你面子的时候了!”
“你想想,林远他为什么要提前告诉你,空头会来攻击你?”
“他如果真的想让你死,他只需坐着看戏,不就行了吗?”
“他帮你,就说明他不想让你死!他需要你活着!”
“因为你们有共同的敌人!”
伊万的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点醒了燕清池。
是啊!
林远,他一定也早就看穿了殷曼琪的阴谋。
他之所以只告诉自己空头的事,而不点破殷曼琪和内鬼。
不是因为他不知道!
而是因为他在等。
他在等自己,亲手将所有的子弹都打光。
他在等自己被逼到山穷水尽,退无可退的绝境。
他在等自己主动向他低下那颗高傲的头颅。
这个家伙……
好深的心机!好狠的手段!
燕清池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复杂情绪。
有愤怒,有屈辱,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释然。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通键。
江州,江南之芯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林远,正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那片,已经彻底暗下来的夜色。
桌上的那份,来自刘华美的情报还在电脑屏幕上。
他只是在等。
“嗡……嗡……”
桌上的手机终于震动了起来。
他缓缓地走过去拿起了手机。
“喂。”
电话那头,传来了燕清池沙哑得的声音。
“……林……林老弟。”
“是我。”
“我……我需要你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