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一家名为“风波庄”的四合院餐厅。
古色古香的包厢里,没有奢华的装饰,只有一套古朴的黄花梨木桌椅,和墙上一幅意境悠远的泼墨山水。
林远和汉斯,相对而坐。
桌上,没有繁复的菜肴,只有几碟精致的下酒小菜,和两瓶没有标签,用白色瓷瓶装着的液体。
“汉斯,我的朋友,尝尝这个。”林远亲自为汉斯满上一杯,清冽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我们江钢的特供酒,55度,纯粮酿造。”
汉斯端起酒杯,学着林远的样子,一饮而尽。
一股火辣的暖流,瞬间从喉咙,烧到了胃里!他那张日耳曼人特有的白皙脸庞,瞬间就涨得通红!
“哦!上帝!林!这……这就是你们的‘白酒’吗?它简直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汉斯大口地喘着气。
林远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又为他满上了一杯。
“来,汉斯,我的朋友。”林远举起杯,“第一杯,为你我不远万里的友谊,干杯!”
“好!为友谊!”汉斯也豪爽地举起杯,与林远重重一碰,再次一饮而尽。
林远再次为他满上。
“第二杯,”林远看着他,“为你我上次在城南项目上的完美合作,也为你的天才设计,干杯!”
“哦!林!你过奖了!你才是真正的天才!”汉斯被夸得满脸通红,但还是高兴地举起杯,一饮而尽。
林远第三次,将那清冽的白酒,倒进了汉斯那小小的酒杯里。
“这第三杯……”林远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为你这次,带着蒂森克虏伯集团最大的诚意,来帮助我们江钢,这雪中送炭的情谊,干杯!”
汉斯听到这句,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他看着林远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感觉自己所有的心思,都快要被这杯酒给看穿了。
他只能哈哈一笑,掩饰住自己的心虚,将第三杯酒,也灌进了喉咙。
连干三杯55度的烈酒,饶是汉斯酒量不错,此刻也觉得有些天旋地转,话匣子,也彻底被打开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在酒精的催化下,汉斯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他放下了商业谈判时的戒备,用一种带着醉意的语气,说出了心里话。
“林,我的朋友,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来我们德国工作。”他真诚地看着林远,“凭你的才华,在蒂森克虏伯,你就能进入最高决策层!我们那里,有最自由的空气,最纯粹的科研环境,你不用处理这些……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
林远知道,汉斯说的是真心话。
他也知道,汉斯这次来,他那个“控股51%”的方案,只是集团的既定计划。
因为,就在和汉斯喝酒的同时,另一场无声的“战斗”,正在君悦酒店的总统套房里,悄然进行。
李建国手下精干的两名技术侦察员,在不触发任何警报的情况下,打开了汉斯房间的保险柜,并用微型相机,将那份厚达上百页的《评估计划书》,一页不落地全部拍了下来。
照片,早已实时传送到了林远的手机上。
德国人的每一步棋,每一个后手,每一个关于如何利用江钢的廉价资源和国内市场进行“掠夺”的计划,都已在林远的脑中,一清二楚。
他之所以提出“控股51%”,只是在按照剧本,进行一次故意的试探。
而他之所以还坐在这里,陪汉斯喝酒,是因为他知道,想让一头骄傲的狮子听话,光靠武力是不够的。你必须从思想上彻底征服它。
林远放下酒杯,看着汉斯,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汉斯,你了解中国的鸦片战争吗?”
汉斯一愣,不明白林远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林远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道:“一百多年前,列强的军舰,用坚船利炮,轰开了我们的大门。那时候,列强要求我们割地、赔款,我们都答应了。但最可悲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他看着汉斯,眼神变得无比深邃,像是在凝视着历史的长河。
“最可悲的是,直到那个时候,我们当时最顶层的统治者,还不知道,这个地球是圆的。他们还坚信‘天圆地方’,甚至,他们还天真地认为,你们洋人的膝盖,是不能大幅度弯曲的,只要用扫帚去扫你们的下盘,就能把你们打败。”
这番话,让汉斯脸上的醉意,瞬间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震撼。
“林……我不希望,我们成为敌人。”汉斯有些艰难地说道。
“哈哈哈!”林远突然放声大笑,他再次端起酒杯,“我的朋友,我们当然不是敌人!来,能否,再饮一杯?”
汉斯看着林远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只能为难地,也端起了酒杯。
两人再次一饮而尽。
林远放下酒杯,声音变得平静。
“汉斯,我的朋友。西方文明,领先了世界数百年。靠的,不仅仅是技术,更是思想,是先进的制度和开放的格局。”
“但是今天,我却认为,老兄你,和你们蒂森克虏伯集团的董事会,思想,狭隘了。格局,也小了。”
“何出此言?林!”汉斯被这句话,刺得坐直了身体。
林远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你们,还用着一百年前的‘殖民者’的思维,在看待今天的我们。你们只想着如何‘控股’,如何‘掠夺’,却没想过,如何与这头已经苏醒的东方雄狮,合作共赢!”
他再次,为汉斯满上了一杯酒。
“汉斯,我的朋友。在认识你之前,我和我的同胞们,也一直以为,你们德国人,都是严谨、务实,高瞻远瞩的战略家。”
“但是今天,我发现,或许我们都错了。”
“你们,似乎也和一百多年前的清政府一样,对这个已经变化了的世界,产生了巨大的误判。”
这番话,如同一道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汉斯的心上!
他呆呆地看着林远,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许久,汉斯才恢复了他那属于德国佬特有的严谨。
他站起身,对着林远,深深地鞠了一躬。
“亲爱的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前所未有的敬佩,“在认识你之前,我和董事会的成员们,一直自以为对你们的国家和干部,非常了解。我们曾以为,你们的干部,都是……自大狂妄,能力平庸之辈。”
“但是今天,我发现,我和董事会,都错了。你们国家体制里也是有强人的,比如你,亲爱的林。”
他抬起头,看着林远,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光芒。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林,我的朋友。这次回去,我会尽我所能的说服董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