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蝶翅尖的光粒钻进雪层时,根须缠绕的歌声突然变了调。像是有根无形的弦被轻轻拨动,瓷碗与陶罐相触的地方,竟漫出层淡金色的雾,雾里浮着些细碎的光点,细看竟是无数个极小的“甜”字在游动。
扎玉米壳辫的孩子把耳朵贴在鼓包上,指尖触到的雪突然变得温热。她听见土里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是糖膜裂开的脆音,紧接着是细密的“滋滋”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舒展筋骨。“它们在长呢。”她转头朝东崖的方向喊,小孙孙举着竹片跑过来,竹片刚碰到鼓包,就被雾里的光粒裹住,片身竟渗出层蜜色的液珠。
街坊奶奶挎着的竹篮里,新采的星草叶上凝着光粒。她将叶片铺在鼓包周围,叶尖立刻弯成弧形,像是在朝中心的微光鞠躬。“这声儿得记着。”她往雪层里埋了块干净的陶片,“等开春挖酒时,听听陶片上的印子,就知道这甜酿了多少心事。”陶片落土的瞬间,土里的歌声突然拔高半分,根须缠绕的节奏也跟着快了些。
影族使者的对牌上,“醇”字旁边的藤架图案又抽出片新叶。叶尖的赭石粉滴落在雪地上,这次晕开的不是藤架,而是两个小小的脚印——左边的沾着玉米仓的星草屑,右边的带着东崖的桂花泥,脚印重叠处,正冒出个顶着光粒的绿芽。他指尖抚过对牌,突然感到牌身微微震动,像是在应和土里的歌声。
星脊山的玉米仓里,梁上的酒坛又开始晃。最末那只坛口的玉米壳彻底绽开,露出坛底积着的金红色液珠,液珠里映出东崖的鼓包,鼓包上的光粒正顺着风往星脊山飘,在仓顶的积雪上织出半透明的网。挂在梁上的星草绳突然绷直,死结彻底松开,绳上的陈年酒气顺着山梁往下淌,在雪地上画出条蜿蜒的线,线的尽头正对着东崖的方向。
夜里的歌声越来越清透。小孙孙数着钻进土里的光粒,突然发现窗台上的空陶罐在轻轻颤动,罐口凝着的霜花化成细小的水珠,珠里竟映着土里的景象:瓷碗的冰壳已融去大半,露出碗身刻着的玉米纹,正与陶罐上的桂花纹一点点对齐,像是两块拼了半世的 puzzle 终于要合缝。
扎玉米壳辫的孩子从仓里翻出个旧陶哨,哨身上刻着星草缠玉米的图案。她跑到星脊山梁上吹响哨子,哨音刚过,东崖的鼓包就回应似的亮了亮,土里的歌声跟着哨音的调子转了个弯,添了几分跳脱的雀跃。风裹着哨音翻过山时,仓里的酒坛齐齐晃了晃,坛身的玉米纹渗出更多金红色液珠,顺着山梁的酒气线往下去,像串引路的灯。
影族使者对着对牌呵了口气,雾气漫过牌面时,藤架上的绿芽突然绽开两瓣嫩叶,一瓣染着桂花的金红,一瓣透着玉米的嫩黄。他看着叶尖滴落的光粒,突然明白那歌声的来头——是瓷与陶在说悄悄话,是根须在数着日子,更是两崖的甜意借着雪的身子,在土里悄悄孕着新的声。
天快亮时,土里的歌声突然停了。鼓包上的微光收进中心,凝成颗鸽子蛋大的光球。扎玉米壳辫的孩子和小孙孙趴在雪地上,同时听见光球里传来声极轻的“啵”,像是有颗糖在最深处化开了。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亮闪闪的期待——这声儿藏着的甜,定能让开春的酒坛,盛下整座星脊山的暖,和半座东崖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