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无声息地摸向了别在腰间的、油亮沉重的枣木短棍!指节因用力而死死攥紧,指节泛白!整个灵堂的空气紧绷得如同拉到极限的弓弦,一丝火星就能引爆血溅五步的惨剧!
“野种?”
永宁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浸透了无尽嘲讽与决绝死意的弧度。他猛地抬手,
“唰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刺耳锐响,粗暴地撕开罩在外面的碍事孝衣!腰间,那把比利时造、泛着幽冷金属寒光的勃朗宁精巧手枪赫然显露!冰冷的黑色枪身在摇曳烛火与弥漫白灰的映照下,反射出令人心胆俱裂的死亡幽光!他的右手极其自然、却带着一种职业杀手般的冷酷精准,稳稳地、充满绝对威胁性地搭在了那光滑的枪柄之上!食指指腹,如同毒蛇的信子,轻轻摩挲着冰冷的扳机护圈。眼神,如淬了剧毒的冰锥,穿透弥漫的灰雾,死死钉在章明仁那因暴怒而扭曲的脸上!
“那你不如亲自问问章叔叔,”
永宁的声音虽不高,却如冰锥坠地,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刺骨的寒意,仿佛能洞穿灵魂,直击人心,
“为什么我阿玛赛音的坟茔旁,四十年来始终空着一个位置?那位置…究竟是留给谁的?!”
话语落下,他向前悍然逼近一步,孝衣的衣摆带着决绝的杀意,扫过冰冷的地砖。他目光灼灼,斩钉截铁地说道:
“今日,我若带不走额娘的灵柩,便把这条命,留在这祠堂!看谁敢上前一步!”
“咔嚓——!”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章明仁的手如捕食的毒蛇,以闪电般的速度按在了自己腰间枪套的金属搭扣上!搭扣弹开的清脆声响,在这死寂的祠堂里,宛如晴天霹雳,震得众人耳膜生疼。所有家丁眼神骤寒,腰间的枣木短棍瞬间被抽出一半。空气中弥漫的杀伐之气,刹那间凝固、冻结,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众人粗重压抑、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每一个人的瞳孔都在剧烈收缩,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冰手死死攥紧,几乎要爆裂开来。一场血腥惨烈的同室操戈,眼看就要在这亡母灵前、棺椁之侧,轰然爆发!
“铛——————!!!”
一声清越悠长、宛如来自九天之外的磬音,带着涤荡一切污浊之气的力量,毫无预兆地、洪亮地炸响!这声音如同一双无形的巨手,粗暴地撕开了祠堂内那几乎要爆炸的杀伐戾气。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章怀印不知何时已如磐石般屹立在灵前主位。他手中那杆沉甸甸的黄铜烟袋锅,正重重敲在供桌旁悬挂的一口小巧铜磬之上。磬音袅袅不绝,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灵魂的安抚力量,在祠堂高耸的梁柱间萦绕、回荡,仿佛在低语着一段被尘封了太久、浸透了血泪的沉重往事。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屏息凝神的目光聚焦下,章怀印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从怀里最贴身的口袋,摸出一个褪色得几乎看不出原色、边缘磨损得起毛卷边的旧荷包。那荷包针脚细密精巧,依稀还能辨出当年绣娘耗尽心血勾勒的缠枝莲纹。他用那双布满老茧、此刻却抑制不住微微颤抖的手,极其缓慢、如同解开一个尘封了四十年的死结般,解开荷包的系绳。随后,从里面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块小小的、带着数道狰狞弹痕凹槽和几处凝固发黑污迹的金属牌——赛音的军牌!那暗褐色的、早已与金属融为一体的污迹,正是四十年前那场惨烈血战留下的、无法磨灭的永恒印记!
“四十年前……蒙古平叛战场……”。
章怀印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在粗粝的砾石上摩擦,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沉重的岁月尘埃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他的手指带着无尽的悲凉与痛楚,轻轻抚过军牌上那几道狰狞的弹痕凹槽,指腹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子弹呼啸撞击时的灼热,以及战友温热血浆喷溅的粘稠触感。
“……赛音兄……为了替我挡下侧翼射来的……致命冷枪……身中七弹……”
老人的眼眶瞬间被血丝和泪水充满,浑浊的老泪无声地涌了上来,在他深陷如沟壑的眼窝里打转、蓄积。
“……他倒在我怀里……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章怀印的声音猛地哽住,喉结如同受困的野兽般剧烈滚动,花白的胡须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说……‘替我……看着……玉姑……要她……平安……幸福……活下去……’……”。
仿佛祠堂内这锥心刺骨的回忆引动了天地间的悲鸣!屋外呼啸了一整天的北风骤然加剧,狂风卷着密集如弹丸的雪粒,如同无数疯狂的拳头,“噼里啪啦!砰砰砰!”地猛烈捶打着紧闭的门窗,发出骇人心魄的巨响,仿佛要将这祠堂连同里面承载的所有悲恸与秘密,都彻底撕碎、吞噬殆尽!
章怀印的目光艰难地、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般,从那块浸透赛音生命与兄弟情谊的军牌上移开,缓缓转向脸色苍白如纸、右手依旧紧握着枪柄的永宁。眼底那蓄积已久的浑浊泪水,终于汇聚成行,无声地滑过他沟壑纵横、写满沧桑的脸颊,“啪嗒”一声,沉重地滴落在冰冷的青砖地上,碎成几瓣。
“孩子……”。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疲惫、如山如海的愧疚,以及一种迟来的、近乎解脱的释然,
“……你说得对……你阿玛的坟……在奉天……孤零零的……太久了……太冷了……该……有人去陪他了……”。
说着,他颤抖着从怀中最贴身的口袋深处,取出一份折叠得整整齐齐、但纸张早已泛黄发脆、边缘布满裂痕的纸张——正是那份珍藏了四十年、如同枷锁般的婚书!
他枯瘦如柴的手指捏着那薄薄的一页纸,却仿佛捏着千钧重担、捏着整整四十年的光阴!在所有人震惊、茫然、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