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那个伪装成货郎、正举着南部式手枪瞄准林小蝶祖孙的特务,太阳穴上猛地爆开一团刺目、黏稠的血雾!红白之物如同被泼洒的浓稠颜料,瞬间在糊窗的高丽纸上,晕染开一幅惊悚而写意的“红梅傲雪图”!
“哗啦——!!!”
几乎在枪响的同一毫秒!林小蝶房间另一侧的雕花木窗,连同整个窗棂,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外面狠狠撞碎!木屑与锋利的碎玻璃如同暴雨梨花般四散激射!
一道身影裹挟着凛冽的寒风与狂舞的碎雪,如同矫健的雪豹般闯入!驼色的大衣下摆如同战旗般翻飞,上面沾满了煤灰和新鲜的硝烟痕迹!那双标志性的、沾染了泥泞却依旧醒目的红靴,沉重地踏在满地的狼藉之上,发出坚定而充满力量的声响!
是娜塔莎·伊万诺娃!
她金色的卷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沾染了灰尘和血迹,眼角的皱纹里嵌着黑色的煤灰,那双曾经锐利如西伯利亚寒冰的蓝眼睛,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却燃烧着比火焰更为炽烈、更为决绝的光芒!她的手中,赫然端着一支枪口还在袅袅冒着青烟的莫辛-纳甘步枪!枪托紧抵肩窝,如同与身体融为一体!
“带娃先走!”
一个略显苍老、沙哑却如同洪钟般铿锵有力、带着不容置疑威势的声音,竟从众人头顶的房梁之上传来!
章明仁!
这位曾经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抗联老战士,此刻如同蛰伏的壁虎般紧贴着阴影中的横梁,灰白的头发在破窗而入的风雪中倔强地飘动,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着门口的老周!他竟一直潜伏在梁上,如同守护神!
听见章明仁那熟悉又令人胆寒的声音,刚刚被娜塔莎雷霆一击震慑住的老周,脸上瞬间涌起一股疯狂的怨毒与毁灭欲!他狞笑一声,那笑容扭曲得如同恶鬼,右手猛地、用尽全力地按向腰间一个不起眼的铜质腰带扣!那动作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
“嘀——嘀嘀嘀——!!!”
一阵尖锐、急促、如同千万只毒蜂同时振翅的电子蜂鸣声,瞬间从老周腰间爆发出来!这声音刺耳欲聋,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恐怖感!与此同时,整个章府的所有电路骤然爆发出刺目耀眼的蓝色电火花!如同无数条狂舞的电蛇!灯泡一盏接一盏地在刺耳的“噼啪”声中炸裂!玻璃碎片四溅!裸露的电线如同垂死的毒蛇,在墙壁上疯狂扭动、燃烧!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浓烈刺鼻的焦糊味和臭氧的味道!
“不好!是引爆器!他启动了自毁!”
娜塔莎瞳孔骤缩,厉声喝道!这尖锐的蜂鸣,是毁灭一切的最终倒计时!
章府地下的暗道,深埋于冰冷的泥土之下,潮湿、阴冷,如同巨兽的肠道。浓重的淤泥腥气与刺鼻的江水铁锈味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迫着每一寸呼吸的空间。章万达举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豆大的火苗在从缝隙灌入的急促气流中剧烈摇曳、挣扎,仿佛随时会熄灭,只能勉强照亮前方狭窄、扭曲的通道。摇曳的光晕映照在粗糙、布满水珠的土壁上,显露出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刻痕——有指向生路的箭头,有警示危险的狰狞叉号,有象征出口的圆圈,甚至还有一些模糊、却承载着无限重量的名字缩写。
“h.Y.”-章怀印。
“m.Y.”-章明义。
这些冰冷泥土上的刻印,是父子俩当年在绝望与黑暗中,用汗水和信念镌刻的生命密码,留给后来者穿越地狱的指引。
林小蝶布满老年斑、关节变形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与难以言喻的哀伤,轻轻抚过那些冰冷的、承载着丈夫和儿子体温的刻痕。指尖传来的粗砺触感,仿佛穿透了二十年的时光尘埃,触摸到了至亲在此挥汗如雨、为家人掘出生路的坚韧脊梁。
然而,她的耳朵,那经过岁月磨砺却依旧敏锐如昔的耳朵,却猛地捕捉到了前方的异常!
“停!”
她枯瘦却如同铁钳般的手猛地一把按住孙子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少年章万达一个趔趄,几乎栽倒。煤油灯的光晕剧烈晃动,在土壁上投射出扭曲跳动的鬼影。
“奶奶?”
章万达惊魂未定地回头,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听!”
林小蝶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寒冰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
前方!本该是畅通无阻、水流湍急的暗渠方向,传来的不再是令人心安的哗哗水声,而是一种沉闷、钝重、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和撞击的异响——
“哐啷…哐啷…哐啷啷…”
如同沉重的、禁锢自由的铁栅栏,在汹涌的激流中绝望地晃动、撞击!每一声都敲打在逃亡者的心尖上!
“日本人…装了闸门!”
娜塔莎冰冷的声音带着西伯利亚寒流般的凛冽,从后方传来。她那双沾满污泥、早已看不出原本鲜艳色泽的红靴,“噗嗤”一声踩进污浊冰冷的积水中。她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视若珍宝的东西,手指因寒冷和紧张而略显僵硬地展开——是半张被火焰舔舐过、边缘焦黑卷曲的地图。她将地图凑到煤油灯那微弱跳跃的光晕下,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点着地图上用刺目红笔圈出的七个地点,如同七滴凝固的鲜血,遍布松花江沿岸:“看这个!最新截获!鬼子在这七个地方新设了‘防疫给水部’!不是普通驻军!是搞活体实验、散播瘟疫的恶魔巢穴!”(注:731部队前身常以“防疫给水”名义伪装)
地图上那七个刺目的红圈,如同魔鬼贪婪而冰冷的眼睛,让本就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暗道,瞬间充满了死亡的腐臭!
“咳咳…咳咳咳…”走在最前面、如同开路尖刀的章明仁,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仿佛要将内脏都咳出来的剧烈咳嗽!他猛地捂住嘴,身体佝偻得像一张拉满又即将崩断的弓!当他颤抖着摊开手掌时,掌心赫然是一抹刺眼、粘稠的暗红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