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精钢锻造的铁箍,蕴含着足以捏碎岩石的恐怖力量!目标直指——阴影中可能潜藏的威胁!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将任何可能危及玉姑和明仁的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佟玉姑彻底垮了,宛如一盏耗尽灯油的残灯,气息奄奄地卧于病榻。大夫诊脉后,花白的眉毛拧作一团,对着章怀印连连摇头,沉重叹息道:“夫人这病症,乃是伤及心,郁火灼烧肺腑,又兼风寒趁虚侵入五脏,根基已然受损……眼下唯有静心调养,万不可再受丝毫刺激,否则……便是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呐。”此刻的她,身形消瘦如柴,面色灰败似陈年金箔,连呼吸都微弱得近乎不可察觉。喂药之时,丫鬟得小心翼翼地撬开她紧咬的牙关,才能勉强灌入几匙苦涩药汁,可大半又顺着嘴角悄然淌下。
章怀印坐在床边,借着昏黄的烛光,凝视着她毫无生气的模样。那张曾经明艳动人的脸,如今只剩皮包骨头,嶙峋之态尽显,心中终究还是掠过一丝迟来的不忍,其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玉姑……”他轻声唤道,声音干涩沙哑,“我……并非有意苛责于你,只是……”
“只是在你眼中,我一无是处,对吧?”她缓缓睁开空洞无神的双眼,眼珠浑浊得好似蒙尘的琉璃,声音嘶哑得如同粗粝砂纸刮过朽木,“这些年……我守着那铺子,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护着仁儿,更是全心全意,呕心沥血……可到头来,竟连赵德全这般下贱奴才,都能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对我视若无物……哈哈……”笑声从她胸腔中挤出,破碎而凄楚,满是自嘲与绝望,那深入骨髓的悲凉,听得人脊背发凉。
章怀印喉结剧烈滚动,所有想要解释的话,都堵在胸口,化作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重沉默。
恰在这时,珠帘轻响。林小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药味浓烈的汤剂,脚步轻盈得如同踏雪无痕,缓缓走进屋内。昏黄的烛光映照在她温婉的侧脸上,声音柔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玉姑妹妹,时辰到了,该喝药了。”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仿佛发自肺腑。
佟玉姑猛地别过头,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被角,从齿缝间挤出冰冷且充满抗拒的话语:“滚……收起你那假惺惺的慈悲!看着就让人恶心!”
林小蝶却丝毫不为所动,仿佛那些恶毒言语只是微风拂面。她轻轻将药碗放在床边小几上,白瓷碗底与木质桌面接触,发出细微声响。她语调依旧柔婉,甚至带着几分哄劝的意味:“妹妹别任性,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这药要是凉了,苦味更重,岂不是更难受?”她温顺谦卑的姿态,却让佟玉姑脊背莫名涌起一股彻骨的寒意,比深秋的夜风还要冷冽。
章怀印的目光在林小蝶温顺的脸上停留片刻,眉头微微一蹙,沉吟片刻后,终究还是开口道:“皮毛店如今乱成一团,玉姑病得这般沉重,实在无力顾及。你……心思细密,行事果断,就暂且接手打理吧。”
林小蝶眼底瞬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芒,如流星般稍纵即逝,随后赶忙深深垂下眼帘,姿态恭顺至极:“是,怀印哥。妹妹定当全力以赴,不负所托。”佟玉姑紧闭双眼,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枯槁的手指死死攥着身下锦被的缎面,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一种巨大的、冰冷的恐慌与不甘,如深海寒流般将她仅存的意识彻底淹没、冻结,那是被彻底取代和抛弃的绝望。
林小蝶接手皮毛店后,手段可谓雷厉风行,其果决狠辣令人咋舌!她以雷霆之势彻查账目,不出数日,便将赵德全贪墨侵吞的铁证如山般甩在他脸上,当众将其剥去颜面,如驱赶丧家之犬般逐出双城堡。其威慑力之大,让铺中所有心怀不轨之人皆噤若寒蝉!紧接着,她亲自坐镇,条理清晰,赏罚分明,整肃铺规犹如整肃军纪。在恩威并施之下,短短两个月,原本死气沉沉、门可罗雀的店铺,竟焕发出惊人的活力,顾客盈门,热闹非凡。银钱入库时清脆悦耳的碰撞声,比佟玉姑掌舵时任何时候都要密集响亮,仿佛在无声宣告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章怀印冷眼旁观这一切,压在心头多日的郁结之气,终于稍稍得以舒缓。夜阑人静,红烛高烧,他拥着林小蝶温软馥郁的身躯,下颌轻轻摩挲着她乌黑的发顶,在她耳畔低语,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慨与由衷的赞赏:“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文能掌家兴业,于谈笑间平定风波;武能舍身护主,在危难时挡下灾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林小蝶柔顺地依偎在他宽厚的胸膛前,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却幽幽地叹出一口气,满是忧虑:“怀印哥,玉妹妹这病……我看呐,风寒不过是诱因,真正的病根,怕是藏在心底那座冰山。那冰……冻得太深太厚了。若找不到化解之法,光靠汤药针灸,这病……只怕难以痊愈。”她的话语饱含着深切的忧虑,目光却似有意无意地透过朦胧窗纱,投向佟玉姑院落那片死寂沉沉的黑暗。
章怀印闻言,身体微微一僵,环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收紧几分。眉头紧锁如层峦叠嶂,久久沉默不语,唯有一声沉重的叹息,仿佛能压垮脊梁,在寂静而温暖的室内回荡,最终消散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春去夏至,时光如指间流沙,悄然流逝。林小蝶的身形日渐丰腴圆润,宽松的云锦罗衫也渐渐遮掩不住那悄然隆起、孕育着生命的圆润弧度。这日,府中常来的那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为她诊过平安脉后,闭目凝神片刻,脸上突然绽开如获至宝的惊喜笑容,颤巍巍起身,对着章怀印便是深深一揖到地,声音洪亮道:
“恭喜章大掌柜!天大的喜事啊!夫人这脉象,如珠走盘,稳健有力,分明是喜脉!且已近三月,胎儿安稳,实乃府上洪福齐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