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叹云出了洞府,穿过层层迷雾,又回到了望月台处。
石青面上一喜,就要迎上来寒暄,却见他面色哀伤,怀中抱着一具女子尸体,这女子面容他在碎星峰上见过,不觉停下脚步。
“叹云,节哀....”
还不待李叹云回答,右侧一人指着李叹云大声喊道:“隋师伯,就是他,就是他将师父伤成这个样子的!”
李叹云侧头看去,却是原本在翠微山堵门的那些人,他们比自己慢一些,但也正巧来到这望月台上。
那隋姓修士早已探得自家师弟是神魂重伤,看向李叹云的目光不由得郑重起来。
李叹云早在翠微山就对那些人留手了,见他们如今还要来纠缠不清,心中哀伤顿时化作了无边怒火。
但二丫尸骨未寒,他不好拼命,只好强自将怒火压制,冷冷说道:
“没错,你待怎样!”
南无伤使个颜色,石青等人会意,呼啦啦将李叹云团团护住,齐声喝道:“你待怎样!”
谁知道李叹云下一句话,如石破天惊一般,在众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哼哼,李某筑基缘劫之际,曾为恶贼郝大川所害,差点身死道消。”
“现如今,他已经死了,你们还要祸乱青山,不畏死吗!”
南无伤眼前一亮,联军势大,但畏惧郝大川元婴之威,骑虎难下。
灵霄峰修士势弱,但联合了青南城逃亡的部分散修,背后又有掌门平叛大义,士气高昂。
但若是郝大川已死,那么局势可就是大不一样了。
“叹云,此事当真?”
李叹云在归途之中,便从剑灵那里得知了自己落入井中之后的事情。
郝大川虽未身死,但元婴被摄入万魂幡中日夜承受炼魂之苦,身体被青无尘毁掉,头颅又被江风南带走。
如此惨状,与死了有何分别。
于是他点点头。
灵霄峰修士却不信,大声反驳道:“黄口小儿一派胡言,掌门他老人家的命魂木牌还在峰上密处,完好无损。”
李叹云冷冷一笑,说道:“郝大川正在被抽魂炼魄,你们这么有孝心,去救啊。”
二三十人听罢,面面相觑。若他所言非虚,解救?别开玩笑了,掌门都打不过的人,怎么解救。
“我们走!”灵霄峰众人商议一番,呼啦啦齐齐走下峰顶望月台。
南无伤上前拍拍李叹云肩膀,笑道:“叹云,你这一言可顶万军之师啊。”
然后又对手下几人安排道:“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尤其是天机峰和赤霄军那边。”
李叹云心中悲痛,对这些话视若罔闻,若不是刚才无法从容离开,他现在一句话都不愿意讲,只想带着二丫回到玄镜湖边,那个他们曾无数次一起修行的地方。
见南无伤还有话要讲,连忙拦住说道:“南师伯,叹云道侣陨落,无心再战,还望师伯原谅。”
南无伤点点头,掌门已死,即便少了他这个筑基战力也是无妨的,于是一口答应下来。
“节哀吧...这一次青山大劫,死的人太多了。可惜了丁师兄和恒真师妹,不能亲眼看到青山日月复明之日。”
“叹云你此次出门,有没有遇到他二人?”
李叹云摇摇头,换来几声叹息,他只是对石青道:“石兄,十月十五是叹云大喜之日,若有空暇,请来翠微山玄镜湖浅饮一杯喜酒。”
说罢,在众人或诧异或哀伤的目光之中,缓步走下峰顶台阶。
......
玄镜湖边,零零散散几名翠微山弟子远远望着李叹云,却不敢过来。
李叹云取出得自白梅那一场冥婚的金属棺材,先前他不知为何一直没有丢掉这副棺椁,原以为是留恋白姑姑的遗物。
现在他知道了,自从得了姜子规的传承,自己就无可避免的要走向这条路。
可若是没有得到姜子规的传承,自己就死在了沉灵水中,哪怕能侥幸得生,二丫也是会在生死之际得知自己濒死,心神相连致使她脆弱的神魂激荡,不堪重负。
你对我钟情至斯,我又怎能独自苟活?
若是我们二人没有那么心意相通该有多好,我们像罗薰那样,不知对方真正心意,或许就能免遭此劫了。
情至深处,竟是如此可怖,以至于阴阳两隔。
不过不要紧的,等到十月十五你我成亲之后,我自会和你一起沉下九幽,彼时我们就永不分离了。
将二丫的尸体小心翼翼的放入木椁之中,将木钗小心的放在她的胸口,拉起她冰冷的双手按在上面。
好想痛哭一场,可是却流不下一滴泪来,二丫,是不是我太薄情了,我原来是个无情的人吗?
将木椁小心放到棺材之中,旁边还有一个空位,这个位置是自己的。
还少了一副木椁,不要紧,那个很简单的,翠微山中有很多上百年的大树。
再找一块大青石削成墓碑,一切就都齐全了。有诸位同门在,逢年过节,想必也少不了你我的香火。
李叹云摸向颈边的猪骨项链,看向木椁中的二丫。二丫你看,那沉灵水吞噬有灵之物,却没有伤了你给我的猪骨头一分一毫。
镜月红着双眼,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李叹云回头看向她,露出一个笑容,将她吓了一跳。
他虽未流下泪水,嗓子却早就莫名的哑了。
“镜月,十月十五是我和你师姐的大喜之日,你是她最好的朋友,翠微山也算是她的娘家,便为她缝制一套喜服吧。”
“还有两个多月,如果还来得及,给我也做一套。”
听到此处,镜月再也按捺不住,哇的一声哭着跑远了。
这丫头,二十几岁的人了,还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
李叹云摇摇头,再深深的看了二丫的面容一眼,闭上眼打坐入定起来。
他在记忆中的林中啖鬼经中不断翻检,寻找冥婚之法。
死亡不是终点,而是你我的归乡。二丫,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