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秋娥紧跟着喊。
“咩咩——咩咩——”
俩人搂着小羊打滚,一边滚一边学羊叫,笑声飞得老远。
曲颂邺看了眼,偷偷拐了下旁边站着的曲颂轻,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
“咱俩也没啥事了,不如上山转转?那点猪肉,塞牙缝都不够。今天炖的那锅汤里油星子都数得清,再搞点野味回来,给我姐补补身子,她最近瘦得下巴都尖了。”
“走!”
曲颂轻眼睛一亮,嘴角咧开,露出一口白牙。
他早就按捺不住了。
俩人没声没响地溜了。
要是那小祖宗发现他们上山,肯定又要哭着喊着要跟着。
到时候不光打不了猎,还得在林子里追着他满山跑。
曲晚霞进屋,把剩下的事儿跟曲父商量完,把粮仓钥匙交到他手里,又叮嘱了几句晾晒的注意事项,才转身出了门,去找李颂书,登记买了二十个鸡蛋。
别的村,鸡蛋是稀罕物,自家母鸡下的蛋,都攒着拿去镇上换盐换布。
一家老小眼巴巴望着鸡窝,生怕哪只母鸡偷吃了粮食不下蛋。
可前锋村不一样。
这里风气开放,人心也活络。
只要不是抠门到家,隔几天就买上几个,图个嘴馋。
孩子们馋了,大人就从口袋里摸出几分钱,换来一两个热乎乎的鸡蛋。
煮熟剥壳,一口咬下去,蛋黄油都香得流出来。
曲晚霞提着鸡蛋出来,四下张望,没人。
她眉头微皱,左右看了看。
确认四周没人盯着,才松了口气。
她拎着蛋,悄悄朝牛棚走去。
傅纳川一瞅见她怀里抱着的鸡蛋,立刻探头张望。
确认没人后,“砰”地把门关上,声音虽不大,却带着几分急促和紧张。
还没等曲晚霞开口,他就急着说:“阿釉,你别老往家里送东西了。你上次带来的粮食,我们吃都吃不完,米缸都快满了,红薯也堆在角落里快发芽了。你妈和我啥都不缺,你别折腾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
“公社里那些人,曲红梅、张建功,我看他们根本没改过,一个个眼睛还跟饿狼似的,你再送东西,万一被他们抓着把柄,咋办?说你搞特殊,说你走后门,甚至说你腐蚀贫下中农……这些罪名可够你喝一壶的。”
“阿釉,你爸说得对。”
杨曼也跟着劝,一边说一边从她手里接过鸡蛋篮子。
“真别再送了。我们吃得下,穿得暖,牛棚遮风挡雨,柴火也够烧,啥都不愁。”
“刚才在晒谷场,张建功看你的眼神,像刀子一样。”
杨曼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语。
“那目光剜在你身上,我后背都发凉。那人心眼小,又爱嚼舌根,咱们能躲就躲。”
“我们过得好着呢。”
傅纳川补充道。
“你看,这牛养得膘肥体壮,菜园里的青菜也长得好,日子清清静静,比前几年强百倍了。”
“你别费这个心了。”
杨曼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眼中满是心疼。
“你在外头不容易,我们心里都清楚。你们帮不上忙,也不能拖你后腿。”
种地是累,可日子清清楚楚。
“爸妈,真没事。”
曲晚霞笑着拍了拍杨曼的手,想宽慰两句。
可话音未落,门外却“咚咚”响起了敲门声。
杨曼一下子绷紧了身子,肩膀猛地一抖,下意识把曲晚霞搂进怀里。
那阵子傅家被查,傅纳川和傅以安被抓。
家没定性,隔三差五就有人来砸门翻箱倒柜,抢东西、骂人。
她早就吓得一有动静就抖。
“谁?”
她冲门外喊,声音都高了八度。
“我。”
低沉带点哑的嗓音,除了傅以安还能有谁?
傅纳川去开门,脚步不紧不慢,手刚搭上门把,门缝里已经露出傅以安半张脸。
杨曼一见他,心还扑通扑通跳。
她下意识往后缩了半步,又觉得自己这反应太怂。
“你这臭小子,好端端敲什么门?吓死人了!”
骂完还不解气,抬手就打了他两下胳膊,一下比一下重。
可傅以安就跟没事人一样,还咧着嘴笑,任她打也不躲。
傅以安笑嘻嘻地退了半步,双手插进裤兜,肩膀一耸。
“怕啥?这可是你女婿的地盘,谁敢来这儿撒野?别说敲门了,我住这儿都行。”
曲晚霞:……
他这嘴,怎么又整出新词儿了?
她好歹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按理说该她嘴皮子利索。
结果这家伙张口就是现代流行梗,闭口就是网络热词,比她还懂。
杨曼翻了个白眼,眼角都快皱成褶子了,一把拽着曲晚霞坐下来。
俩人挤在一条长凳上,头挨着头,嘀嘀咕咕,说悄悄话。
“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病?一来就喊‘女婿’,不怕人笑话?”
杨曼压低声音,手指还不安分地戳着曲晚霞的手背。
曲晚霞只是笑着摇头,心里却翻了个白眼。
可不是有病吗?
而且病得不轻。
傅纳川和傅以安坐在一边,啥也不说。
没啥好说的。
一个抱着水烟袋慢悠悠地吸,另一个翘着二郎腿,脚尖晃来晃去。
村里就巴掌大点地方,傅以安干了啥,傅纳川门儿清。
谁家鸡丢了,谁家娃在田埂上摔了泥坑,他都知道。
爹娘种地,有曲父帮衬。
真没啥可操心的。
地里的活儿有人分担,饭桌上总有热菜,夜里蚊帐挂得严实。
连曲晚霞走之前塞进枕头下的驱蚊草,都是曲父亲手晒的。
日子安稳得不像话,偏生多了个傅以安。
天快黑了,西边的太阳压在山头。
曲晚霞准备走。
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又理了理发梢,动作轻巧利落。
临出门,杨曼又忍不住叮嘱傅以安。
“把你那张嘴管住点!别在公婆面前讨人嫌。人家本来就瞧不上你,你还嘴贫,图啥?”
“名分都拿到了,人还没捂热乎,真等她走远了,你哭都找不着地儿。”
傅以安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儿,倚着门框,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摸了摸下巴。
“怕啥?我这有丈母娘罩着呢,天塌了都轮不到我。”
这人脸皮是焊上去的吧?
要不是看在干爹干妈的面子上,我早把你按地上捶了!
踹你八百遍都不解恨!
她甩了傅以安一个白眼,眼角都快飞到太阳穴去了,转头又笑盈盈地对傅父傅母说他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扑上,右手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顺势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往回一带。
曲晚霞踉跄了几步,后背险些撞上一棵粗壮的树干,幸好被他稳稳拉住。
两人靠得太近,呼吸交错。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紧张的气息。
“你别去了,我上去。”
傅以安的声音低沉。
他清楚这山路有多危险,更何况她穿着裙子,行动不便,一旦摔下去后果难料。
他宁愿自己冒险,也不愿看她再受一点伤。
“你讲啥梦话?”
曲晚霞挣了挣手臂,语气带着几分恼怒和不容反驳的倔强。
她抬起头,眼里闪着不服输的光:“你是想让我在这儿干等着?做梦去吧。”
“曲聆野听得进你的话?”
傅以安没有松手,反而压低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