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个村民已经早早蹲在那儿,双手动作麻利地在牲畜身下忙碌着。
傅家爸妈屋里锁着门,木门紧闭。
看样子是一大早就出门去生产队上工了。
“村长,哎哟!小鱼儿和小野也来了呀?等会儿啊,老伯给你抱小羊羔来!”
负责看管牛羊的老伯听见动静,从低矮的羊圈里钻出来。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从羊群中挑出几只刚满月的小羊羔,一步步走向孩子们。
“咩咩~”
曲秋娥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哥哥,快来陪小羊玩呀~”
听见妹妹娇滴滴地喊他,曲聆野立刻放下手里正检查的水桶,转身走了过去。
他蹲下身,任由妹妹拉着他的胳膊往小羊身边拽。
傅以安目光落在这一幕上,不由多看了两眼。
就在这时,一只手掌毫不留情地拍在他手臂上。
“看啥呢?还不快去干活!”
曲晚霞凶巴巴地瞪他一眼。
可即便她努力绷着脸,在傅以安眼中,也不过是猫儿炸毛撒娇的模样。
他卷起宽大的袖口,站在水桶边认认真真洗了手。
随后抬脚跟上前面那个一脸不耐烦的曲颂轻。
后者一边走一边嘀咕。
“真是添乱,明明没人叫他来……”
声音不大,刚好能让他听见。
傅以安也不争辩,只笑着摇了摇头。
他蹲在一头健壮的奶牛旁,学着旁边村民的样子伸手试探。
捣鼓了半天,别说奶流了,连滴动静都没有。
他心里一急,手上不由加了点劲儿。
结果奶牛猛地一抖身子,尾巴一甩,差点扫到他脸上。
结果下一秒!
嗤!
一股乳白色的奶直接喷了他一脸。
那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哈哈哈!”
曲晚霞当场笑趴下。
她弯着腰,一边拍大腿一边断断续续地喘气。
“哎哟……不行了……我肚子疼……这也太逗了吧?挤奶哪有这么挤的?”
曲颂轻更是翻白眼。
“养你是来干饭的吗?这点事都搞不定?手都不能用了吗?滚一边去!”
他语气刻薄,毫不留情地训斥着那个倒霉蛋。
随即转头冲旁边的李颂书招呼一声。
“青峰哥,你带他去清理猪圈算了!省得在这丢人现眼!”
曲晚霞这才发现李颂书也到了。
“哟?你来了!”
她立刻直起身子,抹了把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李颂书勉强扯了扯嘴角。
他的眼神没有聚焦在她脸上太久,很快就移开了。
自己喜欢的人结婚了,换谁还能笑得出来呢?
之前他还以为曲晚霞是真的喜欢傅以安。
可昨天傅以安在曲家门口跪了一整天的事全村都知道了。
真相摆在眼前,他心里五味杂陈。
既心疼曲晚霞,明明不愿意,却被逼着再嫁给她讨厌的男人。
又怨自己当初犹豫不决,没勇气站出来。
如果……
当初胆子大一点……
如果能早一点表明心意……
也许今天站在她身边的人,就不会是傅以安。
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你跟我来!”
他终于开口。
没有看向傅以安,只是背对着他说了一句。
傅以安应了一声。
他低着头,伸手抹了把脸上的奶渍,默默跟在他后面往猪圈走。
曲晚霞跟两个孩子打了声招呼,然后也快步跟了过去。
她一边走一边咬着嘴唇偷笑。
傅以安可是出了名的爱干净。
让他碰猪粪?
那还不如让他躺地上打滚呢!
这种稀罕事儿,她可得亲眼看着,错过了可就再也遇不上了!
这时候,曲云岫和张建功也到了。
曲云岫脸上的肿消得差不多了。
见到曲晚霞的一瞬,她没吭声,转身就跳进了猪圈。
她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村里没人会愿意娶一个惹过事的姑娘。
上次她拿着菜刀追着张家儿子跑半条村的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她疯了,有人说她命硬克夫,更有人说她这辈子别想安生嫁人。
可她不服!
她不信这辈子就这么完了!
张建功瞄了眼傅以安,站在猪圈外没急着进去,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铁锹递给了李颂书,然后退到一旁。
看到曲晚霞现在这样,他心里舒坦多了。
她也有今天,真是大快人心!
当初她不选他,嫌弃他穷,看不上他。
现在好了吧?
日子也不比他强多少!
这就是活该!
老天有眼,总算没让坏人得意太久。
当年她甩了他,嫁给城里那个所谓的“体面人”。
结果呢?
那人没几年就跑了,留下她一个女人拉扯孩子。
这叫什么?
这就叫因果循环,半点不差!
还有曲云岫这个贱货!
提起她,他就恨不得咬碎一口牙。
那个女人表面上笑眯眯的,背地里却一肚子坏水。
要不是她拍着胸脯说万无一失,他会脑子一热跟她联手?
那一夜,她在昏黄的油灯下握着他的手,信誓旦旦地说。
“只要按计划来,绝对神不知鬼不觉。”
他鬼迷心窍地信了,结果呢?
如今全村人都指着他的脊梁骨骂他是“败类”。
家不成家,名节尽毁,全拜她所赐!
这笔账,迟早要跟她算清楚!
他已经在心里盘算了千百遍。
等时机一到,定要让她也尝尝被人踩在泥里的滋味。
她欠他的,一分都不能少!
他冷冷瞥了曲云岫一眼。
然后,他也翻身跳进猪圈,一锹一锹地铲起粪来。
曲晚霞把两人的小动作全看在眼里,眉头轻轻一皱。
他们之间有猫腻。
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躲在暗处、眼神阴狠的人。
一边装老实,一边心里盘算着怎么捅你一刀。
这种人最可怕,也最恶心。
虽然伤不了你性命。
但恶心人是真的。
“青峰,你跟颂霖盯紧点,别让他们再搞什么花样。”
她小声叮嘱李颂书。
她不信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尤其是这个时候。
李颂书点头,不用她说,他也知道该怎么防着。
敢动她一根手指头的人,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这话不是说说而已。
而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信念。
他曾亲眼看着她被人欺负、被逼退婚,那次的痛至今未消。
两人说话时靠得有点近,傅以安看了直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