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德·维杰登议员即将到访华盛顿特区的消息,像一颗投入落入湖面的枯叶。
在分析科内部激起层层涟漪,但表面却维持着一种风暴来临前的诡异平静。
里德主管办公室的门开了又关,电话会议持续不断,气氛一日比一日凝重。
最终的决定尚未下达,但所有人都明白,天平正在向“执行”倾斜。
塞拉斯和伊森被完全从日常案件中剥离出来,投入全天候的准备。
塞拉斯的办公室几乎被地图、安全协议、技术设备和厚厚的资料淹没。
塞拉斯的脸部线条日益冷硬。
他几乎住在办公室里,疯狂地优化每一个安全细节,与诺亚和薇薇安测试各种通讯、监控和紧急报警装置,其标准严苛到近乎偏执。
诺亚的键盘:冒烟了冒烟了组长要求信号穿透地下五米钢筋混凝土还要保持高清无延迟这得找NASA吧 ”
薇薇安的服务器:嗡嗡嗡——负荷300%正在模拟同时应对大鹅信号干扰、荷国警方频段和酒店wi-Fi崩溃的极端情况。
塞拉斯的战术板:画满了!各种颜色的箭头和应急预案这已经不是保护任务,是入侵一个小型国家的作战计划。
他甚至几次与以赛亚带来的cIA技术官发生激烈争论,坚持要求更高级别的技术支持权限和更灵活的现场决策权,语气强硬,寸步不让。
伊森则进入了另一种状态。
他越来越少说话,大部分时间戴着耳机,反复观看扬·德·维特的影像资料。
模仿他的口音、笔迹、甚至是一些极其微小的本能肢体语言。
他沉浸在那个早已逝去的荷兰青年的世界里,气质悄然发生着变化。
偶尔抬眼时,那双眸子里会掠过一丝不属于伊森·米勒的淡淡的忧郁和旧时光的温柔。
这种变化让塞拉斯心如刀绞。
他几次在深夜看到伊森对着屏幕上的影像出神,都会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继续修改那份永远觉得不够完美的安全预案。
伊森的耳机:循环播放荷兰语情诗和九十年代欧洲流行乐…主人的大脑正在被格式化和重装…
其他成员默契地不去打扰他们,但担忧与日俱增。
德里克几次想插科打诨缓解气氛,都被塞拉斯冰冷的眼神和伊森心不在焉的回应给挡了回来。
利亚姆看着这一切,在某次午餐时低声对薇薇安说:“我感觉组长快要爆炸了,而伊森…他好像离我们越来越远。”
薇薇安叹了口气:“他们在承受我们无法想象的压力。尤其是塞拉斯…”
议员抵达前四十八小时,最终决定下达
任务批准执行。
简报会在一个绝对安全的会议室进行。
除了里德、塞拉斯、伊森,还有以赛亚和几位面无表情的cIA高级官员。
计划最终确定
伊森化名“埃利斯·范·霍恩”,出自一个历史悠久但低调的美国东海岸富商家族。
因“情感创伤”正在环球旅行散心,恰巧下榻议员所在的酒店。
塞拉斯则是“兄长”亚历山大·范·霍恩,负责照顾“情绪敏感”的弟弟,并处理家族事务。
首次“偶然”接触设定在酒店顶层的空中酒吧,时间在议员抵达后的第二天晚上。
cIA提供了议员当晚的行程,并会制造一些小混乱来创造机会。
“这是初步接触,目标仅是留下印象,评估反应,绝对不要主动探询任何情报。”
cIA官员强调,“我们会全程监控。一旦有任何危险迹象,立刻终止。”
塞拉斯面无表情地听着,在桌下,他的手紧紧握着,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他提出的无数条安全措施,只有不到一半被采纳,理由是无法完全避免引起对方警惕。
伊森则显得异常平静,甚至有些游离,仿佛已经进入了“埃利斯”的状态。
简报结束,众人起身。
以赛亚走到伊森面前,递给他一个小巧的领带夹:
“微型紧急报警器,用力按压即可。祝你好运,米勒探员。” 目光复杂。
塞拉斯一步上前,几乎是抢过那个领带夹,仔细检查后,才递给伊森。
同时冷冰冰地对于以赛亚说:
“希望你们的后援能像承诺的一样及时。”
以赛亚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酒店套房里,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明天晚上,行动正式开始。
诺亚和薇薇安在做最后的设备检查,确保所有的监听、追踪和通讯设备运转正常。
塞拉斯在进行最后一次安全巡查,检查每一个门窗、通风口,甚至空调出风口。
伊森独自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华盛顿璀璨的夜景。
他已经换上了符合“埃利斯”身份的高定西装,头发也被精心打理过。
微微遮住额头,柔和了面部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侧影与照片上的扬·德·维特惊人地相似。
塞拉斯完成巡查,走到他身后,看着玻璃倒影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伊森似乎感觉到他,轻轻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模仿来的语调:
“听说阿姆斯特丹的夜晚,运河边的灯光也是这样的星星点点……”
塞拉斯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伊森的肩膀把他拉回现实,但手在空中停住,最终只是重重地按在冰冷的玻璃上。
“伊森。”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恳求的意味,“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我可以……”
伊森缓缓转过身,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但深处依旧残留着“埃利斯”的影子。
他看着塞拉斯,摇了摇头:“‘冬寂’行动,塞拉斯。我们有机会阻止它。”
“但那不该用你去冒险”塞拉斯压抑道
“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选择。”伊森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而且,我相信你。你为我设计了那么多预案,不是吗?”
他试图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但看起来有些苍白。
塞拉斯深深地看着他,眼中翻涌着剧烈的情感。
最终,他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一个粗暴的动作——他猛地将伊森拉进怀里,手臂紧紧箍住他,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永远保护起来。
伊森愣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回抱住他,脸颊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那如擂鼓般急促的心跳。
没有言语,只有彼此剧烈的心跳和交缠的呼吸声在昂贵的套房里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塞拉斯才稍微松开一点,低头,额头抵着伊森的额头,眼睛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听着,伊森·米勒。执行任务,然后,完好无损地回来。这是命令。也是我唯一的请求。”
伊森望着他眼底深藏的恐惧,心脏微微抽痛。他郑重地点头:
“我保证。”
塞拉斯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冷静,只是眼底的血丝暴露了他的疲惫与压力。
“最后一遍核对流程和应急信号。”
“好。”
华盛顿特区,某顶级酒店顶层空中酒吧。
灯光暧昧,爵士乐低回,空气中混合着昂贵雪茄、陈年威士忌和精致香水的味道。
西装革履的商界精英、举止优雅的外交官、以及一些面孔模糊却气场强大的人物,在此构成了一幅流动的权力与财富图景。
在一个不起眼却能纵览全局的角落
“亚历山大·范·霍恩”【塞拉斯】慢慢品着一杯单一麦芽,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全场,实则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动静。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腕表低调却价值不菲,浑身散发着古老财富沉淀下的从容与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吧台旁,“埃利斯·范·霍恩”【伊森】独自坐着,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色泽清透的杜松子酒。
他微微侧着身,灯光在他金色的发丝和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眼神望着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却仿佛没有焦点,带着一种游离于尘世之外的淡淡的忧郁。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转动着杯脚,某个角度像极了资料片中扬·德·维特思考时的小动作。
伊森的酒杯:喂喂,主人,装忧郁可以,但能不能别老转我?头晕。
塞拉斯的手表:心跳监测显示主人心率120+表面稳如老狗,内心慌得一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目标尚未出现。
塞拉斯的耳机里传来诺亚压低的声音:
“目标晚餐结束,正前往电梯。预计五分钟内抵达。各单位最后确认。”
“A点清晰。”
“b点清晰。”
“声纹采集正常。”
“通道安全。”
塞拉斯端起酒杯,借着动作极轻微地颔首,表示收到。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伊森,那单薄的侧影让他心脏一阵揪紧。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专注于环境。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目标人物——荷兰议员范·德·维杰登在一名助理和一名身形彪悍的保镖陪同下,走了出来。
议员年近五十,身材保持得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政客标准的亲和微笑,但眉眼间透着谨慎。
他在预定的位置坐下,点了杯饮料,与助理低声交谈着。
机会窗口打开。
按照计划,一名cIA伪装的服务生“不小心”将一点酒水洒在了议员助理的裤脚上,引发一阵小小的骚动。
就是现在。
伊森深吸一口气,仿佛被那边的动静惊扰,下意识地转过头望去。
他的目光“恰好”与因骚动而抬起头的议员相遇。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议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瞳孔急剧收缩,拿着酒杯的手猛地一抖,几滴酒液溅了出来。
他死死盯着伊森的脸,像是看到了某种绝对不可能存在的幻影。
震惊、难以置信,迅速掠过他那张惯于掩饰的脸。
议员的酒杯:哇!主人手抖了,认识那张脸?
伊森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被陌生人紧盯的困惑和轻微不安。
微微蹙眉,礼貌而疏离地轻轻颔首,然后便自然地转回头。重新望向窗外,仿佛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复刻了扬·德·维特在陌生环境下的轻微社恐和优雅教养。
塞拉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既是计划顺利的紧张,更是为伊森身处漩涡中心的担忧。
他注意到议员保镖警惕的目光。
几分钟难熬的沉默后。
议员的助理走了过来,礼貌地对伊森微微躬身:
“先生,抱歉打扰。那边那位先生是范·德·维杰登议员,他觉得自己可能冒犯了您,想请您喝一杯,以示歉意。”
他指向议员的方向。
伊森再次转过头,这次目光直接迎向议员。
议员已经恢复了镇定,但眼神依旧复杂无比,他举杯示意,努力挤出一个还算得体的微笑。
伊森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权衡,然后微微点了点头,拿起自己那杯几乎没动的酒,优雅地站起身。
塞拉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按照预案,他此刻应该作为“兄长”介入。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步伐沉稳地走了过去。
“埃利斯?”
他声音低沉,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目光扫过议员和助理,最后落在伊森身上
“没事吧?”他自然地站到伊森身侧。
“亚历山大,”伊森轻声介绍,语气带着点依赖,“这位是范·德·维杰登议员。没什么,只是一点小误会。”
塞拉斯看向议员,目光锐利审视,微微颔首,语气礼貌却疏离:
“亚历山大·范·霍恩。幸会。”他完美演绎了一个保护欲过度、对陌生人充满戒备的豪门长子。
议员立刻起身,伸出手:
“议员范·德·维杰登。非常抱歉,刚才失态了。只是…这位年轻人,实在很像一位我许多年前的故人…”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目光依旧无法从伊森脸上移开。
“哦?”
塞拉斯挑眉,态度略微缓和,但仍带着屏障
“世界很大,人有相似。埃利斯最近心情不太好,我们出来散心,不希望受到太多打扰。”
他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却符合身份。
“理解,完全理解。”
议员连忙点头,眼神却更加热切
“请允许我再次致歉。如果不介意,二位可否赏光一起坐坐?就当是…交个朋友 ”
他提出了邀请,理由冠冕堂皇。
塞拉斯故作沉吟,看了一眼伊森。
伊森微微低头,一副“由兄长决定”的顺从模样。
“好吧。”塞拉斯最终勉强同意,“但只能一会儿,埃利斯需要休息。”
三人移座到议员那张更大的桌子。
保镖警惕地站在不远处。
谈话开始了。
议员在试探性地询问“范·霍恩兄弟”的背景、来自美国哪里、家族生意,以及…旁敲侧击地打听伊森的年龄、成长经历。
伊森的话很少,回答简洁而略带忧伤,巧妙地避开细节,偶尔提及“母亲那边的欧洲血统”和“最近失去了一位很重要的亲人”。
这让议员的联想更加一发不可收拾,眼神愈发恍惚和…沉迷。
塞拉斯则扮演着掌控局面的兄长,不时打断或代为回答,将话题引向安全区域,同时滴水不漏地维持着人设。
他们桌上的烟灰缸:哇哦,信息量巨大议员在拼命套话,组长在拼命挡枪,伊森在拼命装忧郁。
隐藏的麦克风:忠实记录每一个字cIA的分析师们今晚要加班了。
突然,议员的保镖上前一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议员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笑容,但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和烦躁。
“抱歉,两位,我恐怕得失陪一下,有个紧急电话。”
议员起身,歉意地笑了笑
“今晚聊得非常愉快。不知明天是否还有荣幸邀请埃利斯先生共进午餐?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餐厅,环境很安静。”
他直接向伊森发出了单独邀请。
塞拉斯的心脏猛地一沉。
机会来了,但风险骤增。
伊森看向塞拉斯,眼中带着询问,完美演绎了依赖兄长的弟弟角色。
塞拉斯面上不动声色,沉吟片刻,才略显勉强地对议员说
“我需要确认一下埃利斯明天的日程。晚点让助理回复您,可以吗?”
“当然。”议员留下一个私人号码,又深深看了伊森一眼,才在保镖的陪同下匆匆离开。
他一走,塞拉斯立刻拉起伊森,语气不容置疑:
“我们该回去了。”
动作强势,符合人设。
直到回到套房,反锁上门,进行完彻底的反窃听检查后,塞拉斯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伊森也卸下了“埃利斯”的姿态,脸色苍白,额角有细密的汗珠。刚才那短短几十分钟的博弈,耗神至极。
“他上钩了。”伊森轻声道,声音有些发哑。
塞拉斯走过来,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目光如炬地将他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遍,仿佛要确认他是否完好无损。
“他看你的眼神…”塞拉斯的声音沙哑,带着强烈的占有欲
“…我真想挖了他的眼睛。”
伊森能感受到他手掌的微颤。
他抬手覆上塞拉斯的手背,轻轻按了按
“我没事。计划很顺利。”
就在这时,加密线路响起。
是里德主管。
“初步评估成功。”
里德的声音听起来也松了口气
“议员反应强烈,远超预期。他已经通过加密渠道试图核实‘范·霍恩’家族信息,但我们的掩护已经启动。他明天午餐的邀请是关键一步。cIA认为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塞拉斯的心又沉了下去:“午餐太危险我们不能保证安全 ”
“我们会部署周全,塞拉斯。”
里德语气强硬起来,“ 你需要设计好午餐期间以及后续的所有应急预案。我们没有退路了。”
电话挂断。
套房里一片死寂。
塞拉斯肩膀紧绷,压抑的怒火和恐惧几乎要破体而出。
伊森看着他痛苦的背影,沉默着走上前,从后面轻轻抱住了他,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背脊上。
“我会小心的。”伊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决心,“为了‘冬寂’,也为了…回来见你。”
塞拉斯身体一僵,随即转身将伊森紧紧箍在怀里,吻如同暴风雨般落下,带着强势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