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些日子,残雪已化尽,新林黑市这边,又恢复了交“门门”钱,也多了一些生面孔。
地面都干透了, 阳光明媚,这地界,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屯子里开启了春种农忙模式,青山在家遛娃逗狗。
院子里,大狼,二狗,三毛摇着尾巴围着青山打着转跑,娃儿咯咯笑着,小手在空中乱抓。屯子里的春种早已热火朝天,远处传来拖拉机的“突、突、突”的声音,夹杂乡亲们的吵闹喧嚣声。青山懒洋洋地靠在院墙边,眯眼望着地里辛勤劳作的人们。
美玲正在院儿里浆洗衣服,家里的衣服多的穿不完,青山空间里从龅牙老莫仓库里搞到的几大箱的确良衬衣,青山拿出一大堆,各种颜色款式的交给美玲,让女主人安排就行了。
爸妈都上工去了,妹妹上班去了,就张老爷子坐在屋檐下晒太阳,有一句无一句的和青山美玲聊着天。
老爷子精神还不错,听听收音机广播,逗逗小山宝,其乐融融。
自留地里的菜都已经种下了,嫩绿的芽尖怯生生地探出湿润的泥土,在暖阳下舒展着。青山怀里抱着小山宝躺在躺椅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骨头缝里都透着股闲散的舒坦。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木头削的小拨浪鼓,轻轻一摇,“咚咚”的声响立刻吸引了娃儿的注意力,小家伙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地要。
“小山宝!”青山笑着把儿子举过头顶,惹得娃儿咯咯笑得更欢,口水都滴到了他肩膀上。大狼、二狗、三毛兴奋地围着他们打转,尾巴摇得像风车。
美玲在搓衣板上用力揉搓着一件厚实的工装外套,肥皂泡沾满了手臂。她抬头看了眼闹成一团的爷俩,嘴角弯起一丝笑意:“轻点闹腾,刚换的干净衣裳,别又蹭脏了。”
“脏了再洗呗,咱家美玲同志最能干!”青山抱着儿子凑过去,嬉皮笑脸地。
“去去去,少贫嘴。”美玲嗔怪地白了他一眼,手上动作却没停,“爷爷,您说是不?这爷俩就没个正形。”
屋檐下的张老爷子眯着眼,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地放着评剧,他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打着拍子,慢悠悠地说:“挺好,挺好。娃儿就得这么带,欢实。青山啊,今儿个日头足,把娃儿那小褥子拿出来晒晒,去去潮气。”
“哎,这就去。”青山应了声,把儿子小心递到张爷爷怀里,塞给他那个小拨浪鼓。小家伙立刻被吸引,专心致志地研究起来。
青山转身进屋,不一会儿就抱出几床小被子和小褥子,搭在院子角落早就拉好的晾衣绳上。阳光暖烘烘地照着棉布,散发出一种干燥好闻的味道。
远处田野里,拖拉机的“突突”声更响了,夹杂着汉子们高亢的吆喝声和女人们的说笑声。那泥土被翻开、种子被埋下,空气里也弥漫着新翻泥土的气息。
新到的知青们,动作起初还带着城里娃的生涩,但经过几天磨练,已经流畅了许多,只是裤腿上不可避免地溅满了星星点点的泥浆。
美玲拧干最后一件衣服,搭在晾衣绳上,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笑道:“这小家伙,跟拨浪鼓较上劲了,倒省得你逗他。”
青山低头亲了亲娃儿的额头,一股奶香味儿钻进鼻孔,“可不是嘛,省心得很。”
张老爷子在屋檐下慢悠悠地晃着摇椅,收音机里的评剧唱腔悠扬婉转,他眯眼道:“春种时节,地里头忙得脚不沾地,咱们这儿倒清闲。青山啊,你瞧那些知青娃子,前些日子还笨手笨脚的,现在插秧都像模像样了,裤腿卷得老高,泥点子溅一脸,还乐呵呵的。”
青山抬眼望去,田野里人影绰绰,新翻的泥土泛着湿润的棕黑色,几个年轻知青正弯腰劳作。大狼、二狗、三毛不知何时趴到墙角阴凉处,耳朵竖着,尾巴懒洋洋地扫着地面,偶尔被娃儿的笑声惊动,抬头望一眼又趴回去。
青山深吸一口气,这暖洋洋的日子像浸透了蜜糖,连风都带着股懒散的劲儿。他伸手逗了逗小山宝的下巴,小家伙咯咯直笑,口水又滴到他衣领上,美玲嗔怪地递过一块手帕:“瞧瞧,又脏了,你这爹当得可真省事。”
青山咧嘴一笑,接过帕子胡乱擦着,目光却飘向屯子口的方向,那里隐约传来几声生疏的吆喝,像是货郎在叫卖,给这春日的喧闹添了几分市井的热闹。
虽然现在禁止个体经济,但是偏远的山村,百姓有需求,这种挑货郎也没人去管,所以,
挑货郎的吆喝声断断续续地飘过来,带着点异乡口音,倒也新鲜。扁担在肩头吱呀作响,担子两头挑着些针头线脑、小孩子稀罕的零嘴儿,还有用油纸包着不知是啥的玩意儿。货郎戴着顶破草帽,走得近了,停在屯口那棵老榆树下,用袖子擦了把汗,扯着嗓子又吆喝了一声。
张老爷子眯着眼瞅了瞅:“哟,听着不像本地人。这年月,敢挑担子走村串户的,胆子不小。”
青山抱着娃儿没动窝,美玲倒是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我去瞅瞅,看有没有合适的顶针,家里的快磨豁了。”她解下围裙搭在绳子上,脚步轻快地朝屯口走去。
货郎见有人来,脸上堆起笑,忙不迭地放下担子,掀开盖布。担子不大,东西却摆得整整齐齐。一边是些小百货:红的绿的线轱辘,亮晶晶的玻璃弹珠,几把木梳子,还有一小摞作业本和铅笔;另一边则用木格子装着些零嘴:裹着白糖的江米条,油亮亮的芝麻糖饼,还有用报纸卷成筒的炒瓜子。几块颜色鲜艳的碎花布头被小心地放在最上面。
“大姐,您看看要点啥?都是新到的货。”货郎搓着手问味道。
美玲的目光在那些针线和顶针上扫过,蹲下身仔细挑拣起来。张老爷子也慢悠悠地踱步过来,背着手看热闹。货郎见老爷子气度不凡,忙从担子底下抽出个磨得锃亮的黄铜烟嘴:“老爷子,您抽烟?这可是好铜。”
张老爷子摆摆手:“戒了戒了。小伙儿,打哪儿来啊?这阵子风声可紧。”
货郎嘿嘿一笑,压低了点声音:“嗐,混口饭吃,混口饭吃。咱不招摇,就走点偏远的屯子,乡亲们有需要,咱就送点方便。”他这话说得随意。
青山抱着小山宝也溜达过来。
“多少钱?”
货郎麻利地算了账:“顶针五分,线一毛,一共两毛五。”
美玲掏钱付了,货郎用一小张粗糙的油纸把东西包好递过来,又顺手塞给小山宝一根细细的、裹着彩纸的棒棒糖:“给娃儿尝个新鲜,不要钱。”
“这怎么好意思…”美玲推辞着。
“拿着拿着,下回还是老主顾嘛。”货郎憨厚地笑着,挑起担子,吆喝声又响起来,晃晃悠悠地朝下一个屯子去了。
美玲把棒棒糖塞进小山宝手里,小家伙立刻好奇地舔起来。家里大白兔奶糖不少,但不敢给小山宝吃,怕呛到气管里,这种带小棒子的,倒是安全了许多。
张老爷子看着货郎远去的背影,摇摇头:“也是个讨生活的。”
大狼、二狗、三毛似乎被屯口的动静吸引,也溜达过来,在青山脚边嗅了嗅,又懒洋洋地趴回墙根下。美玲把买好的东西揣进口袋,继续晾晒洗好的衣服,水珠滴落在泥地上,很快就被干燥的泥土吸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