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过完了,这天天空飘着小雪,新林黑市上来了个挑着担子的货郞,货担一摇一晃的到了黑市门口。
货郎顿时吸引了众多目光,今天看场子的是魏大全,他瞥了一眼货郎,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卖货呀!?”
“是是是。”
“两毛门门,进去找位置。”
“好好好!”说着从兜子里掏出毛票递给魏大全,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魏大全接过毛票,随手一挥,示意货郎进去。
货郎挑着担子,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寻找着合适的摊位。货郎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个空位,放下担子,开始整理货物,摆出来的货品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魏大全的目光在货郎身上打了个转,心中暗自盘算。货郎忙而不乱,摆放得井井有条,引来不少路人驻足,当魏大全看到货郞的货品时,吃了一惊。
一排崭新的上海牌手表,闪烁着鲜亮的光泽,旁边是几部崭新的收音机,外壳光亮如新。这可是犯了忌讳了,这种紧俏货,而且高价值,那一向是他们自己人经营的,这货郎怎敢轻易涉足?
魏大全脸色骤变,快步回到后院,和其他几位低声商议对策。这徐大庆没见着人了,被老莫叫回市里了,市里缺人手嘛。
“大全哥,咋了?脸色这么难看?”一个穿着旧棉袄、袖口磨得油亮的汉子凑过来问。
魏大全指了指外面,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焦躁:“妈的,来了个生面孔货郎,胆子忒肥!担子里明晃晃摆着几块新上海表,还有崭新的收音机!这不是明摆着踩过界吗?咱们的规矩,这路货什么时候轮到外人碰了?”
另一个精瘦的汉子眉头拧成了疙瘩:“徐哥不在,这事儿咋整?按规矩,得先盘盘道,问问来路。可万一是哪个大佬塞进来的……咱也吃罪不起。”
“盘!必须盘!”魏大全咬着牙,“管他哪路神仙,坏了规矩就是不行!老徐不在,场子也不能乱。二驴子,你带俩人,装作巡逻的,先去探探那货郎的底细,看他是不是真不懂规矩,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别惊动旁人,也别动粗,先礼后兵。”
叫二驴子的汉子点点头,点了两个看着机灵点的,转身就往前院黑市里走。
魏大全自己也没闲着,心头的火气噌噌往上冒。这黑市看着乱,实则自有规矩,尤其是值钱的紧俏货,那都是上面划好的地盘,谁碰谁倒霉。这货郎要么是初来乍到不懂行情的愣头青,要么就是背后有人,故意来砸场子试探深浅。无论哪种,都让他心头窝火。
他烦躁地搓了搓冻得发红的脸颊,眼神阴鸷地盯着通往前院的那道小门,耳朵却支棱着,努力分辨着前面传来的嘈杂声里,是否有异样的动静。
货郎那边,似乎对即将到来的试探浑然不觉。他刚把担子摆稳当,正小心翼翼地将几块上海牌手表在红绒布上重新码放整齐,确保每一块表盘在昏暗光线下都折射出诱人的光泽。
旁边几部收音机的外壳擦得锃亮,吸引着过往人群贪婪又谨慎的目光。已经有人围了上来,大多是些穿着还算体面的男人,眼神热切地盯着那些稀罕物,低声询问着价钱,却又不敢靠得太近,显然也知道这东西不是寻常人能轻易买的。
“师傅,这表……咋卖?”一个穿着半新蓝布棉袄的中年男人搓着手,试探着问。
货郎抬起头,露出一张被风霜吹得有些粗糙、但眼神精明的脸。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微黄的牙,声音不高不低,带着点外地口音:“老哥识货!正宗上海牌,一百二一块,嘎嘎新,包您拿回去体面!”
“一百二?!”周围响起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这价钱在黑市不算离谱,但也不便宜。
“那……收音机呢?”另一个人问。
“这个贵点,一百八。”货郎依旧笑眯眯的,仿佛在说一件平常事,“都是托人从厂子里直接带出来的,保证质量,您听听这声音……”他作势要拧开开关。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几声不太客气的吆喝:“让让!让让!都聚这儿干嘛呢?挡道了!”
二驴子带着两个汉子,扒拉开人群,径直走到了货郎的担子前。二驴子眼神锐利地扫过担子里的手表和收音机,又上下打量了货郎几眼,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哟,兄弟,新来的?看着面生啊。这货……挺硬啊?”
货郎脸上的笑容未变,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放下手里的收音机,冲着二驴子拱了拱手,语气依旧带着生意人的热络:“几位大哥辛苦!头一回来咱们新林这块宝地讨生活,小本生意,混口饭吃。这点小玩意儿,不值当几位大哥费心。”
“小玩意儿?”二驴子嗤笑一声,伸手指了指手表,“兄弟,你这‘小玩意儿’可有点扎眼。咱们这地界儿有规矩,有些买卖,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懂吗?”
货郎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语气还算平稳:“哦?敢问大哥,是啥规矩?小弟初来乍到,真不知道,还请大哥指点。”
“指点?”二驴子旁边的汉子哼了一声,“装什么糊涂!这手表、收音机,一向是……”
“哎!”二驴子抬手打断同伴的话,盯着货郎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规矩就是,这路货,得看是谁的盘子。兄弟,你背后是哪位爷?说出来,咱也好知道是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货郎沉默了一瞬,眼珠子微微转动,似乎在权衡。周围的人群也安静下来,都嗅到了空气中紧张的味道,有人悄悄后退了几步。货郎的目光扫过二驴子三人带着压迫感的脸,又掠过那些围观者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眼神,最后,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堆起笑容,带着点谦卑,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强硬:
“大哥说笑了,小弟就是个跑单帮的,哪认识什么爷不爷的。就是运气好,托了点关系,弄了点货,想换点钱过日子。要是真犯了忌讳,还请大哥明示,小弟立马收拾东西走人,绝不给各位大哥添麻烦。”
二驴子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货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跑单帮的?这年头,谁还没几个靠山。既然你这么识趣,那咱们也不为难你,但这货,得留下几样意思意思。”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抓担子里的手表。
货郎的手微微一紧,却还是笑着点头:“明白,明白,大哥挑几样,算小弟孝敬。”
周围的人群见状,纷纷窃窃私语,眼神中透着复杂的情绪。
二驴子挑了块手表和收音机,眼神中掠过一丝得意。货郎表现的一脸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