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踩着来时的脚印往回走,雪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足迹。背篓里的鱼偶尔还会扑腾一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进家门,青香也回来了,老爸老妈站在厨房门口,看青山背着个背篓,开口问道:
“这大冷天的,干啥去了?”
“老爸,快快,帮接一下,背不动了。”
李元庆赶紧上来搭把手,把青山肩膀上的背篓接住慢慢放在地上。
“嚯,哪儿搞的这老些鱼呀。。。。”
“刚抓的。。哈哈。”
“你还有这本事。”
“这不算啥本事,看一下就会了,问题是现在大家伙没有趁手的工具。”
青香也回来了,“今晚吃鱼,我喜欢吃鱼。”
“行,吃鱼,你们两兄妹,就是贪吃。”老妈张嘴就是数落。老爸则是默不作声的开始杀鱼。
李元庆蹲在背篓边,借着厨房透出的油灯光,翻看着背篓里层层叠叠的鱼获,手指拂过冰凉滑腻的鱼鳞,忍不住又叹了一句:“真是不少!个头也不赖,这条青鱼,够肥!”他抬头看向儿子,眼神里带着探询,“冰窟窿里舀的?那玩意儿能行?”
“行,咋不行?”青山凑到灶膛边烤火,“现编了个网兜子,一舀一个准儿!冰底下鱼都扎堆儿透气,傻着呢。”他脸上带着点小得意,火光映着他冻红的脸颊。
“那敢情好!”李元庆点点头,不再多问,埋头开始处理鱼。他动作麻利,抓起一条大鲫鱼,用刀背利落地敲晕,刮鳞、去内脏,一气呵成。老妈也凑过来帮忙,嘴上却不停:“你俩也是胆大,那冰面滑不溜秋的,万一掉下去咋整?下回可不敢这么莽撞!”
“妈,没事儿,我小心着呢。”美玲在一旁接过老爸处理好的鱼,拿到水盆边冲洗,冰凉的水刺得她一哆嗦,脸上却笑盈盈的,“您是没瞧见,青山哥那网兜子使得可溜了,一网下去,哗啦啦全是鱼!那大青鱼蹦起来,劲儿可足了!”
“你就向着他吧!”老妈白了美玲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她走到背篓旁看了看,“嚯,这得多少斤?真是不少。”
“给几家分分呗,”青山接口道,“给铁柱哥家送几条,还有栓子家,刘大爷那儿也得送点,人家帮忙打铁圈来着。剩下的,咱腌点腊鱼,晒点鱼干,开春也能吃。”他盘算着,肚子适时地咕噜叫了一声。
“就你能耐!”老妈嗔怪一句,转身去灶台边忙活,“行啦行啦,知道你们能干了。青香,别光瞅着,去剥几瓣蒜!元庆,手脚麻利点,挑几条鲜活的今晚炖了,剩下的都拾掇出来,该腌的腌,该冻的冻!该送的送,这老些鱼,够忙活一阵子的了。”
厨房里顿时更热闹起来。刮鳞声、水声、案板剁鱼头的咚咚声、灶膛里柴火噼啪的燃烧声交织在一起。锅里的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铁柱家送两条大的,栓子家也两条,”青山一边烤着火,一边安排着,“刘大爷那儿,挑两条肥鲫鱼,再加条鲤鱼。人家帮打铁圈,费了炭火的。”他搓着冻得还有些发僵的手,火光跳跃在他脸上,“剩下的,妈,您看着腌点腊鱼?再冻些起来慢慢吃。今晚咱先炖几条新鲜的,可劲造一顿!”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啰嗦!”老妈嘴上嫌弃,动作却利索得很。她从背篓里拣出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鲫鱼和一条肥硕的鲤鱼,拿到厨房水盆边冲洗。冰凉的井水刺骨,美玲赶紧过来帮忙,纤细的手指冻得通红,却毫不在意,麻利地接过鱼冲洗起来。
青香早就被鱼汤的香气勾得坐不住,凑在灶台边转悠,眼巴巴地看着锅里翻滚的奶白色汤汁,浓郁的鲜香混着姜葱的气息直往鼻子里钻。“妈,啥时候好呀?我都闻到鲜味儿了!”她咽了咽口水。
青山拿了个背篓,装了鱼,又装了几条大前门,这个上次弄了不少,又装些罐头,去给栓子家和铁柱哥家再就是郭定坤家送了之后,回来一看,大家都吃上了。。。。
忙忙碌碌,一年又过去了!
大年三十!
年夜饭的香气彻底驱散了冬日的严寒。堂屋的大桌上,碗碟堆得满满当当。最显眼的是中间那盆奶白浓郁、热气腾腾的鲫鱼豆腐汤,鲜香四溢。旁边是红烧鲤鱼,酱汁油亮诱人;炸得金黄酥脆的小鲫鱼堆成小山;家里肉多,鹿肉,野猪肉,兔肉,熊肉各种都有,还有油汪汪的腊肉炒白菜,自家腌的酸菜炖粉条,刚蒸好的暄乎白面馒头,不,是黑面馒头……丰盛得晃眼。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炕火烧得正旺,整个屋里暖烘烘的。青香早已按捺不住,眼巴巴瞅着那盆鱼汤。老爸李元庆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拿起筷子:“开动吧,都忙活一天了。”
“吃鱼吃鱼!”青香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炸小鱼,烫得直吸溜,却舍不得放下。
美玲给青山盛了满满一碗鱼汤,汤里堆着嫩白的豆腐和鱼肉:“快尝尝,趁热喝。”青山接过碗,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大口,鲜味直冲脑门,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熨帖得他眯起了眼:“嗯!美玲这手艺,绝了!”
老妈也夹了一筷子鱼肉,细细品着,嘴上却不饶人:“也就那样吧。你们俩啊,以后可别瞎逞能了,冰上多悬乎!这鱼汤再鲜,也不值当拿命去换。”话虽这么说,她眼角的笑意却藏不住,又给青香碗里夹了一大块鱼肉。
“妈,您就放心吧,我瞅着那冰厚实着呢!”青山扒拉着饭,含糊地应着,又夹起一块红烧鲤鱼,“爸,您这鱼收拾得干净,一点土腥味都没有。”
李元庆只是“嗯”了一声,专注地对付着碗里的饭菜,脸上的皱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一家人吃着,聊着,碗筷碰撞声、吸溜喝汤声、偶尔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最朴实的年味。
张楚生老爷子坐在最上首,看着一家人,开怀大笑。
饭毕,收拾妥当,堂屋里点着油灯和蜡烛,映得满室通明。一家人守着火盆,嗑着瓜子花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张爷爷的收音机里播放着戏曲,听得老爷子摇头晃脑。
老妈拿出针线簸箩,借着灯火缝补着衣裳;老爸则坐在炕沿,眯着眼,吧嗒着旱烟袋,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青山和美玲挨着坐在炕桌边,小声说着话,偶尔相视一笑;青香抱着小山宝,逗着玩儿,逗得小山宝眼睛亮晶晶的。
时间在暖意和闲适中悄然滑过。老人小孩子女同志熬不住,都去睡了,只剩青山和老爸守着。
屋外寒风呼啸,偶尔传来零星的爆竹声,更衬得屋里温馨宁静。直到午夜将近,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便此起彼伏地炸响开来,宣告着新年的到来。
青山站起身,搓了搓手,“爸,咱也出去放一挂?”
李元庆磕了磕烟袋锅,点点头。父子俩裹上厚棉袄,推开屋门。一股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随之涌入的是震耳欲聋、连绵不绝的鞭炮声,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
院子里,青山点燃了挂在长杆上的那挂红鞭,刹那间,火星四溅,爆豆般的脆响在自家院子上空炸开,红纸屑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落下,映着白雪,格外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