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光看着眼前这个被彻底击溃的儿子，脸上的笑容温和而又残忍。
“好了，亲子游戏就到此为止吧。”神木光开口，“既然难得见一次面，不如我们来聊点更有趣的话题。”
他转向阿库亚。
“聊聊你的弟弟，星野伦。”
阿库亚的身体僵硬了。
“他？”阿库亚的脸上挤出一个不屑的表情，“一个四岁就杀人的怪物，一个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蠢货。我早就当他死了。没什么好聊的。”
“是吗？”神木光歪了歪头，“可我对他很感兴趣。非常，非常感兴趣。”
“当年，我引导舆论，把你们的母亲推向深渊，可不仅仅是为了欣赏一场悲剧那么简单。”神木光继续说，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你的弟弟。”
“一个四岁的孩子，在目睹母亲被刺伤后，没有哭闹，没有恐惧。而是第一时间冲进厨房，拿起菜刀，用最精准，最有效率的方式，处决了一个成年人。”
“那段视频，我看了一百遍。那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行为。那是纯粹的，原始的，不被任何道德和规则束缚的恶。他是天生的恶魔之子。我当时就在想，这孩子，是我的最高杰作。我必须给他一个更广阔的舞台，让他体内的恶，彻底绽放。”
神木光的眼睛里，充满了病态的兴奋。
“所以，我点燃了那把火。我要看看，在全世界的憎恨和诅咒下，这颗恶魔的种子，会开出怎样绚烂的花朵。”
“我本以为，那场网络风暴，会让他彻底黑化，让他变成一个只懂得憎恨与杀戮的，真正的恶魔。那该是多么美妙的艺术品啊。”
“可惜，玛奇玛那个女人，把他保护得太好了。”
神木光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不过，玛奇玛再厉害，也没办法永远保护他。”
阿库亚再也无法维持冷静。
“不许你碰他！”他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举枪的手臂因为愤怒而绷紧，“神木光，我警告你，离他远一点！”
“哦？你不是说，早就当他死了吗？”神木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嘴上说着不在乎，身体倒还是很诚实嘛。”
“我以飞鸟财团的力量，调查过你们兄弟这十年来的所有事情。很有趣。”
神木光向前走了两步，完全无视了那黑洞洞的枪口。
“你为了不把他卷进来，为了让他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故意疏远他，一个人背负起所有的仇恨，潜入娱乐圈，一步一步地向我靠近。”
阿库亚的呼吸停滞了。
“你以为你很高明吗？我的好儿子。”神木光的声音充满了嘲弄。
“但是啊，阿库亚，你有没有想过……”神木光凑近他，声音放低，宛如恶魔耳语，“你的弟弟，和你抱着完全一样的想法呢？”
“他用最伤人的话语，最暴力的行为，把你和露比推开。他让你和露比恨他，疏远他。他一个人，躲在阴影里，用他自己的方式，调查了十年。”
神木光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你们俩，不愧是双胞胎兄弟。一样的固执，一样的自以为是，一样的深爱着对方，却又一样的，不坦率。”
“你们兄弟俩，就像两只被关在同一个笼子里的困兽。明明渴望着拥抱对方，却只能互相撕咬，用疼痛来确认彼此的存在。”
阿库亚嘴唇颤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他想起了十年前，伦挥向他脸颊的那一拳。
想起了伦那句“你们只会碍事”。
想起了这十年来，伦那孤独的，拒绝一切靠近的背影。
原来是这样。
笨蛋弟弟。
“不过……”神木光话锋一转，“有一点，你搞错了。”
“你以为你在保护他。其实，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因为你的弟弟，星野伦，是一个比我，比他那恶魔父亲，还要可怕得多的，真正的怪物。”
“我也是怪物。我嗅得出同类的味道。”
阿库亚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雨夜。
他向伦坦承了自己前世是“雨宫吾郎医生”的秘密。
可无论自己和露比怎么追问，伦都绝口不提自己前世的身份。
他到底是谁？
他的前世，到底经历过什么？
难道……他的前世，真的……
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恐怖的恶魔吗？
不。
不对。
一幕幕画面，在他眼前浮现。
那个在厨房里，笨拙地学着做饭，只为了让妈妈和姐姐能吃上一口热饭的小小的身影。
那个在噩梦中惊醒后，被妈妈抱在怀里，安静地，像只小猫一样寻求温暖的弟弟。
那个在妈妈宣布退出娱乐圈，强颜欢笑时，眼中流露出无边愧疚与痛苦的伦。
他对家人的爱。
他对妈妈的爱。
那一切，绝对不是伪装！
“闭嘴！”阿库亚怒吼出声，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我不管他前世是谁！我不管他是什么怪物！”
“我们是一起出生的兄弟！我们是在同一个子宫里长大的！我们都爱着妈妈！这就够了！”
“他就算真的是恶魔！真的下了地狱！我也会把他从地狱里，亲手捞出来！”
神木光静静地听着他的咆哮，脸上的笑容，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真是感人肺腑的兄弟情。我都要流泪了。”
他慢条斯理地鼓了鼓掌。
“你看，阿库亚。每个人，都是某种东西的奴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枷锁。”
“你的枷锁，是‘爱’。”
“对母亲的爱，对妹妹的爱，甚至……对那个你假装憎恨的弟弟的爱。”
“这‘爱’让你无法扣下扳机，让你十年来的隐忍变成一个笑话。它把你牢牢地钉死在这里，动弹不得。多可怜啊。”
“你永远，也无法获得真正的自由。”
树冠里。
星野伦的身体，在无法抑制地颤抖。
他听到了。
他全都听到了。
原来，哥哥这十年来，从来没有恨过他。
原来，哥哥这十年来，一直都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
他不是一个人。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笨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