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省城带回的希望和蓝图,在现实面前很快遇到了坚硬的瓶颈。
首先是钱。扩建十个新大棚、筹建一个小型加工车间,再加上购买更先进的育苗设备和灌溉系统,初步预算就要将近十万块!张大山把省城带回来的订单预付款和基地这段时间的全部利润都投进去,还差着一大截。银行贷款手续繁琐,门槛也高,远水解不了近渴。
张大山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机会就在眼前,却被钱卡住了脖子,这种滋味太难受了。
“要不……先缓缓?等这批订单的钱回来再说?”李秀云看着账本上触目惊心的赤字,担忧地建议。
“缓不得!”张大山摇头,“研究院那边等着要样品,市场机会稍纵即逝。必须尽快把规模和品质提上去!”
他琢磨着,是不是该动用老槐树下那块金疙瘩了?那是他最后的底牌。但思前想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一来,动用黄金风险太大,来源说不清;二来,他内心深处有个执念,想靠自己的双手和本事,而不是靠意外之财来成就事业。
资金问题还没解决,技术难题又接踵而至。
那株“紫光”丹参的繁殖,遇到了大麻烦。无论是分株还是尝试扦插,成活率都极低。即便侥幸成活的几株,长势也远不如母株,叶片颜色变淡,那种特殊的“紫光”在左眼视野里也变得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
张大山尝试着再次动用黄金瞳,小心翼翼地滋养新繁殖的幼苗,希望能激发它们的潜能。但效果微乎其微,反而让他自己因为消耗过度,头晕眼花了好几天。看来,这种特殊的性状,似乎无法通过简单的“滋养”来稳定遗传。
“可能是基因层面的问题。”李秀云查阅了不少资料后,推测道,“需要更专业的生物技术,比如组织培养,才能保持性状稳定。这……这已经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了。”
张大山心里一阵失落。本以为找到了王牌,没想到却是个镜花水月。没有独特的核心产品,光靠普通的柴胡、黄芩,想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杀出一条血路,太难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基地规模扩大,工人增多,管理上的漏洞也开始显现。有两个新来的工人,嫌工资日结麻烦,怂恿着要求改成月结,还想预支工资。被张大山拒绝后,干活开始磨洋工,甚至偷偷把基地的复合肥往自家地里倒腾。虽然被李铁柱发现后开除了,但印象很坏。
王老歪塞进来的那几个亲戚,更是仗着有关系,不好好干活,还喜欢指手画脚,搞得其他工人也有怨言。
内忧外患,让张大山倍感压力。他白天忙得脚不沾地,晚上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省城之行的兴奋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焦虑和不确定。
李秀云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疼却又帮不上大忙,只能更加细心地帮他打理日常事务,把账目和管理做得滴水不漏,尽量让他少操心。
这天晚上,张大山一个人又来到后山,坐在那块熟悉的大青石上,看着坡地上新搭建起来的大棚框架和尚未完工的加工车间地基,心里充满了迷茫。
黄金瞳的能力,在育种这种深层次的问题面前,似乎也显得无力。资金、技术、管理,像三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难道,自己的事业,就要止步于此了吗?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他回头,看见李秀云提着个小马灯,走了过来。
“看你晚上没吃饭,给你带了点。”李秀云把手里捂着的饭盒递给他,里面是热乎乎的葱花饼和咸菜。
张大山心里一暖,接过饭盒,叹了口气:“秀云,你说……我是不是太心急了?步子迈得太大?”
李秀云在他身边坐下,轻声说:“心急是因为你想把事情做好。遇到困难是正常的,哪有一帆风顺的事。别忘了,咱们最开始,连那口井被投毒都熬过来了。”
她顿了顿,看着张大山,眼神温柔而坚定:“大山,我相信你。就像你当初相信那片荒坡能长出金子一样。资金的问题,我们可以再想办法,找找小陈干部,看看有没有小额贷款的政策。技术的问题,我们可以继续请教沈教授,或者找农大的老师。管理的问题,我们一起想办法定规矩,慢慢来。”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股清泉,流进张大山干涸的心田。他看着她被马灯光晕映照的侧脸,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感动和力量。
是啊,当初比现在难多了,不也闯过来了吗?怎么能轻易认输?
他抓起一个葱花饼,狠狠咬了一口:“你说得对!不能怂!办法总比困难多!”
这一刻,他做出了决定。暂时放弃对“紫光”丹参不切实际的幻想,集中精力,先把现有的普通药材做到极致!把GAp认证拿下来!把质量管理体系夯实!只要基础打牢了,总有一天,会找到突破的机会!
他看着身边的李秀云,夜色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忽然觉得,有她在身边,再大的困难,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