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门打开,水汽氤氲而出。
沈妄赤着上身,腰间只围了一条纯白浴巾。
水珠顺着他分明的蝴蝶骨一路下滑,没入浴巾边缘。
他低着头,走到床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秦彻靠在床头,指间夹着一本厚重的精装书,视线却没有落在书页上。
他看着沈妄,像在审视一件刚刚被精心擦拭过,即将送上展台的绝版藏品。
“过来。”
沈妄顺从地走近。
秦彻放下书,伸出手,指尖冰凉地捏住沈妄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依旧是死水般的平静。
但秦彻却在那片死寂之下,捕捉到了一丝更危险的东西。
不是屈辱,不是憎恨,是一种近乎虚无的、彻底的麻木。
“今晚的表现,很好。”秦彻的指腹摩挲着他的下颌线,语气带着一丝施舍般的赞许,“你学会了用我的规矩,来守护你的东西。”
沈妄的睫毛极轻地颤动了一下,没有作声。
“但你好像忘了。”
秦彻的声音陡然转冷,“你的东西,之所以是你的,仅仅因为我允许。”
他松开手,从床头柜拿起一个黑色的情报平板,扔进沈妄怀里。
“你的教学,该验收成果了。”
沈妄接过冰冷的平板,屏幕上是一个中年男人的资料,照片旁用猩红的字体标注着两个字。
【清理】。
一个背叛了秦家,泄露了南美航线情报的小头目。
“主人?”
沈妄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程式化的疑惑。
“让他去。”
秦彻重新拿起书,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明天的天气。
“我要在屏幕上,看到你的教学成果。”
沈妄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缓缓收紧。
他看向秦彻,秦彻的目光甚至没有离开书页。
沈妄瞬间明白了,这是秦彻对他晚餐时那场胜利的回应。
你不是要划定领地吗?你不是要行使“处置权”吗?
那好,我就让你亲手,把你刚刚守护的东西,推向屠宰场。
“是,主人。”
沈妄垂下眼,平静地应道。
十分钟后,云顶天宫地下总监控室。
巨大的屏幕墙上,分割着数十个实时监控画面,冰冷的光线照亮了整个空间。
秦彻坐在中央的真皮主位上,沈妄站在他身后。
饵被两个黑衣保镖带了进来。
男孩的脸色苍白如纸,在看见秦彻的瞬间,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秦彻没有看他,只是对沈妄抬了抬下巴。
沈妄走到饵的面前,将手里的平板递给他。
“任务目标,张成武,地址在上面。”
沈妄的声音没有一丝人情味。
“取回他书房保险柜里的数据硬盘,然后,处理掉他。”
饵的手抖得几乎拿不稳平板,他求助般地看向沈妄,那双眼睛里充满了被推上断头台的极致恐惧。
他以为自己面对的只是一周地狱般的训练,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面对真正的鲜血。
沈妄的眼神没有丝毫动容,只是重复了一遍。
“这是命令。”
“让他自己去。”
秦彻冰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沈妄,你留在监控室,不准插手,不准提示。”
他顿了顿,“我要看的,是你教出来的东西,而不是你本人。”
饵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瘫倒在地。
独自一人?
他看向主位上那个如神明般冷漠的男人,又看向眼前这个如刑具般冰冷的教官,一种巨大的绝望将他彻底吞噬。
沈妄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
“活下来。”
说完,他退后一步,回到了秦彻的身后。
半小时后,城西一栋普通的公寓楼里。
监控画面中,饵穿着一身黑色的行动服,笨拙地用消音手枪打开门锁,潜入了目标张成武的家中。
他的动作充满了训练的痕迹,但每一个细微的颤抖,都暴露了他内心的崩溃和恐惧。
一切还算顺利,找到了书房,开始破解保险柜的密码。
就在他即将成功的瞬间,公寓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老公,我们回来啦!你看瑶瑶今天在幼儿园画了什么?”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个孩子清脆的笑声。
监控室里的空气,被瞬间抽空。
屏幕上,饵的身体僵住了,他惊恐地回头,看着客厅里亮起的灯光,和一个抱着画跑进来的小女孩。
目标张成武的妻子和孩子,竟然提前回来了。
饵彻底慌了。
他手里还握着枪,脑子里一片空白,看着那个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女孩也看见了他,好奇地歪着头。
“叔叔,你在我们家做什么呀?”
完了。
秦彻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不耐和失望。
伸手,准备去按主通讯器的通话按钮,他要命令沈妄亲自去“清理现场”。
这个失败的玩具,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按钮的瞬间,另一只手,更快地按住了他的手背。
是沈妄,秦彻的动作停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身后的沈妄,眼底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的诧异。
这是沈妄第一次,主动碰他。
而且,是以一种阻止的姿态。
沈妄没有看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已经快要崩溃的男孩。
他拿起自己面前的分线通讯器,戴上耳机。
“主人,请再给我三十秒。”
沈妄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力量。
秦彻眼中的诧异化为了一丝浓厚的玩味,收回了手,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甚至对着空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想看看,他的狗,要如何挽救这个必死的局。
耳机里,传来沈妄极其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催眠般冰冷语调的声音。
“饵,看着那个孩子。”
屏幕上,饵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你现在不动手,明天,你就是他。”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狠狠刺入饵的大脑。
他想起了训练室里那些血腥的录像,想起了沈妄冰冷的惩罚,想起了自己被剥夺名字的那一天。
“你希望,你的下场,也变成别人屏幕上的一段录像吗?”
饵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握着枪的手,青筋暴起。
客厅里,张成武的妻子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一把将女儿死死护在身后。
“你……你是谁!”
饵的心理防线,正在彻底崩溃的边缘。
就在这时,沈妄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却带着致命的诱惑和绝对的威胁。
“记住,在这个家里,能决定你生死的,从来不是他们。”
“你希望是秦彻,还是我?”
轰——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饵最后的一丝理智。
屏幕上,饵的眼神变了。
所有的恐惧、慌乱、犹豫,在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被逼到绝路的疯狂。
他动了,动作快得像一道虚影,避开了那对惊恐的母女,直接冲进了刚从卧室闻声出来的目标张成武怀里!
匕首无声地划过。
张成武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捂着脖子软倒下去。
饵没有停顿,冲进书房,用从张成武身上搜出的钥匙打开保险柜,抓起硬盘,然后猛地撞碎窗户,从二楼一跃而下,消失在夜色中。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狠辣,精准,高效。
远超他平时任何一次的训练水平。
监控室里,一片死寂。
秦彻看着屏幕,眼中闪烁着惊异和欣赏交织的光芒。
他以为沈妄会用威胁,用命令。
但他没想到,沈妄用的是更高级的东西——精神植入。
他把一个必死的选择题,变成了另一个必死的选择题,然后让饵,自己选了那个能让他活得久一点的答案。
秦彻缓缓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沈妄。
沈妄已经摘下了耳机,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
远处的监控画面传来信号,饵跪在一条漆黑的小巷里,对着垃圾桶,吐得撕心裂肺。
沈妄关掉了通讯,微微躬身,对着主位上的秦彻,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主人,您的新玩具,合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