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暗了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床头一盏孤灯，光线昏黄，像一层粘稠的蜜。
秦彻合上笔记本，随意地搁在床头柜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没说话，只是牵了牵手腕上的铂金锁链。
链条绷紧，传来一道清晰的指令。
沈妄顺从地站起来，赤脚踩上柔软的地毯。
刚刚被热水浸泡过的身体泛着一层薄红，水汽似乎还未散尽。
秦彻带着他，走到浴室门口那张单人沙发前。
“坐。”
沈妄坐了下去，后背挺得笔直。
秦彻站在他身后，将一条干燥的毛巾盖在他湿漉漉的头发上，手指隔着毛巾，不轻不重地按压他的头皮。
秦彻的指节偶尔会精准地碰到他的头皮，头皮一阵发麻，那股痒意顺着脊椎径直窜了下去。
他什么都没说，沈妄也一动不动。
空间里，只有布料的摩擦声，和两人交织的呼吸声，一轻一重。
头发半干时，秦彻拿开了毛巾。
他插上吹风机的电源，按下了开关。
“嗡——”
低沉的风声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暖风从上方吹拂下来，包裹住沈妄的整个头部。
世界先是变得嘈杂，随即又变得无比单一。
秦彻的手指插进沈妄的发间，代替了梳子，将他的头发向后梳理。
他的指腹不时划过沈妄的耳廓，头皮，还有后颈。
每一次触碰都算不上温柔，却精准地落在每一寸敏感的皮肤上。
沈妄的身体有些僵。
他能感觉到秦彻的胸膛就贴在他的后脑。
隔着薄薄的布料，那具身体的温度，还有沉稳的心跳，正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颅骨。
暖风烘烤着他的头发，也烘烤着他的神经。
他闭上眼。
突然。
“啪嗒。”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
世界在一瞬间回归死寂。
沈妄的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他很不适应。
一缕温热的气息，忽然拂过他的耳廓，很痒！
沈妄的脖子本能地缩了一下。
下一秒，耳廓一热，被一片湿润柔软堵住。
是秦彻的唇。
沈妄背脊的肌肉瞬间抽紧，整个人钉在原地。
“别动。”
秦彻的唇瓣贴着他的耳廓，说话时带起的震动，直接传进了沈妄的颅内。
沈妄果然不动了。
他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那个男人，叫秦博渊。”
秦彻的声音贴着耳道钻进去，每个字都带着湿热的气息，在最深处炸开。
“他是秦振邦的堂弟，也是我的叔叔。”
秦彻那只空着的手，从沈妄的发间滑落，停在他的后颈上。
五指张开，不轻不重地覆盖住那块不久前才被他亲吻过的皮肤。
“他和你父亲，是最好的朋友。”
热气喷在沈妄的耳蜗里，又痒又麻，一股战栗从尾椎骨升起。
“沈家出事的前一天，你父亲还和他一起喝酒。”
秦彻的手指顺着他脖颈的曲线，一寸寸地下滑，最终停在他的脊骨上。
“你父亲告诉他，沈家有一批最重要的货物，要从七号码头送出去。”
指甲在那凸起的骨节上，不轻不重地刮了一下。
“呃……”
沈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喉咙里呛出半声压抑的抽气。
“他把所有的信任，都给了秦博渊。”
秦彻的另一只手，从前面绕了过来，覆上沈妄平坦的小腹
心滚烫，隔着皮肤，缓缓按压着内里的脏器。
“秦博渊笑着向他保证，万无一失。”
“然后，他把这个消息，卖给了沈家所有的敌人。”
“他看着沈家被围剿，看着你的父母倒在血泊里。”
“他拿走了沈家的货，也拿走了秦家给他的好处。”
“最后，他像没事人一样，出席了你父母的葬礼，还为你流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秦彻的每一句话，被他用呼吸，用体温，用唇舌的触碰，一下下地，烙进沈妄的脑子里。
那些模糊的、破碎的属于过去的记忆，在这一刻，被这套全新的说辞覆盖，拼接，重塑。 沈妄的脑中“轰”的一声。
那张儒雅的、戴着金边眼镜的脸，与记忆里父亲倒在血泊中的画面猛地重叠。
恨意不是烧起来的，是在胸腔里轰然炸开的。
不是为了父母，不是为了家族。
是因为，这个人，欺骗了他的神。玷污了秦彻的世界。
“他现在，是天平监察会的副会长。”
秦彻的嘴唇终于离开了沈妄的耳朵，但那只按在他后颈上的手，却骤然收紧，几乎要捏碎他的颈骨。
“他很聪明，把所有痕迹都抹掉了。”
“所有人都以为，沈家的灭门，只是黑帮火拼的意外。”
秦彻松开手，走到了沈妄的面前。
他蹲下身，让自己的脸，和坐着的沈妄保持在同一水平线。
那条连接着两人的铂金锁链，垂落在他们之间。
“但是，我知道。”
秦彻伸出手，抬起沈妄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我知道是他做的。”
“我也知道，你现在，很想撕碎他。”
沈妄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是看着秦彻。
这个男人，正在定义他的仇恨。
用最亲密的方式，把一把刀，塞进他的手里，然后，指向他指定的敌人。
“我要你，去杀了他。”
秦彻说。
“但是，不能让他死得太痛快。”
秦彻的拇指，在沈妄的下唇上缓缓摩挲着。
“我要你，一点一点，拿走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他的地位，他的名誉，他的家人。”
秦彻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沈妄的鼻尖。
“我要他在绝望里，后悔自己为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要你，成为审判他的神罚。”
沈妄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膛里的心脏擂鼓一样狂跳。
不是恐惧，是兴奋，是终于等到神谕的战栗。
他的神，正在赐予他复仇的权力。
“这是你的第一份祭品。”
秦彻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献给我。”
沈妄的身体重重一颤。
他没有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身体从沙发上滑落。
“咚！”
双膝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仰起头，用一种近乎癫狂的虔诚，仰视着蹲在他面前的神。
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终于被点燃了一簇幽蓝的鬼火。
“是。”
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沙哑，却淬着冰冷的杀意。
“主人。”
秦彻的唇角，终于牵起一个真实的弧度。
他松开沈妄的下巴，站起身。
没有立刻走开，而是牵了牵手腕上的锁链。
沈妄接收到指令，从冰冷的地板上撑起身体，跟在秦彻身后，亦步亦趋。
那条铂金锁链始终保持着微微的垂坠感，不曾绷紧。
秦彻领着他，走到了床边。
“跪好。”
沈妄顺从地在柔软的床边地毯上跪直了身体。
这个位置，只要秦彻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他。
秦彻这才转身，从书桌上拿起一个全新的手机回来，扔在沈妄面前的地毯上。
“秦博渊的所有信息，都在里面。”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脚边的沈妄。
“从现在开始，吃饭，呼吸，睡觉，你脑子里只许想一件事。”
“如何，让他痛苦地死去。”
说完，他不再看沈妄，径自在床沿坐下。
睡袍被随手丢在床尾，他掀开被子躺了进去，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只剩下跪在地上的沈妄，和那部躺在眼前的手机。
沈妄在原地跪了很久，一动不动。
直到手腕上的锁链随着床上的人翻身而轻微晃动了一下，他才像被惊醒一般，垂下头。
他伸出手，捡起了那部手机。
按亮屏幕，锁屏壁纸上，秦博渊那张儒雅的脸第一时间跳了出来。
沈妄就着从床头泄露出的那一丝昏光，解锁了手机。
沈妄抬起另一只手，用自己的拇指指甲，对着屏幕上那张带笑的脸，狠狠地、一寸一寸地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