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日头越升越高,杜康焦虑不已,甚至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该听堂叔的话,换个地方卖,如今骑虎难下,想到那一百文钱,杜康一脸肉疼。
开工没有回头箭,今日无论如何也得把这门票钱赚回来。
杜康暗暗给自己打气。
他强迫自己定下心来,看那些卖零嘴儿的妇人是如何卖货的。
眼神锁定在一个身材矮胖,挎着竹篮卖点心的妇人身上,只见她并没有张口吆喝,而是在人群里不断的徘徊观察,看哪桌客人桌上没有点心,就主动上前询问。
虽不是每桌都买,但问三家至少有一家会买些,如此生意就做成了。
这让杜康深受启发,来之前曼娘姐姐提醒过,说如今街面上已经有不少卖炒花生的,让他定下心来,不要着急,也不要同旁人比拼价格,必要时可以先尝后买。
杜康心里越发镇定了些,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有意在一家唱戏的戏台下徘徊。
台上唱戏的是汴京如今最红旦角小桃红,只见她扮相伶俐俊俏,嗓音如出谷黄莺般婉转清丽,惹的下头一众看客叫好声不断,现场气氛热烈的很。
杜康四下打量,把目标锁定在离他最近的一桌看客上,是两个文人装扮的中年男人,桌上摆着两碟子点心一壶茶水。
两人手持折扇,随着台上的节奏不停的敲击着手心,一脸沉醉的模样,偶尔交头接耳一番,但桌上的点心却是一块儿也没少。
“两位郎君可要买些炒货?!新鲜出炉的炒花生,香酥可口,回味无穷,郎君不妨先尝尝。”
杜康心理建设做了一番又一番,终于迈出了第一步,他在心里把曼娘教的话术重复了无数遍,这才艰难的开了口。
两人都是文人,想来就是不买也不会为难人,杜康话说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被打断看戏的两人一脸不悦的,当即拧眉看了过来,见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一脸忐忑的看着他们,两人脸色松了松。
想到家里的孩子,更是心软了些。
“炒花生?可是墨香阁卖的那种?!来,我尝尝!”
其中一个看到杜康手里的篮子,精神一振。
桑家瓦舍这段时日也有卖炒花生的,只是味道比墨香阁的差远了,所以两人并没有要。
此时见这黑瘦小子提着炒货卖,其中一人不由来了兴趣,当即捡了颗放嘴里。
“唔~就是这个味儿,要一篮吧。”
那人尝了味道一脸意外的,同墨香阁的如出一辙,见这孩子胸前的围裙上写着薛家炒货四个字,越发感兴趣了些。
“这薛家炒货可是供应墨香阁的那家?!”
“我们东家是供了几家铺子,只是不知有没有郎君说的墨香阁。”
杜康一颗心砰砰乱跳,但面上竭力维持着平静,把竹篮递了过去,又接了来人递过来的银钱。
一筐炒花生,半斤左右,他卖五十文,比外头于氏卖的高一倍不止,但对瓦舍里消费的客人来说,这是正常价格,毕竟一浅碟子炒瓜子都要五六十文,这炒花生可是有一竹篮。
那人点点头,并没有追问。
杜康见状离开了两人,攥着沉甸甸的钱袋心潮澎湃。
曼娘姐姐说,一斤卖于他三十八文,如今自己半斤五十文,一斤就是一百文,净利润六十八文,若是一天卖个二十斤,那就是……
杜康掰着指头,如何也算不明白,总之就是能赚很多就对了。
刚刚开张的杜康咧嘴笑了起来,一扫刚刚的萎靡,斗志昂扬的。
有了第一桌的成功经验,接下来一切都顺利不少,但也不都是如第一桌那般好说话,有见他年龄小讨价还价的,他谨记曼娘的叮嘱,强调他卖的是薛家炒货,是市场上最早卖炒花生的,味道也是最好了,咬死了就是这个价格。
若客人还是纠缠,就抓一把花生酥算做添头,如此倒是皆大欢喜。
也有还不等他话说完就撵了他走的,初始被人厉声呵斥,杜康也是委屈的很,但想到自己是出门做生意的,自然什么情况都能遇到,何故因为一个陌生人的恶意影响自己的心情。
随即就调整过来,穷可比受委屈可怕多了。
随着日头升到了头顶,他竹筐里的花生已经卖了半筐,钱袋里的铜板也沉甸甸的,坠的很。
杜康满心欢喜,赚钱的兴奋让他不知疲累,不知饥渴,眼里只有赚钱的欲望。
而这瓦舍里同他一般售卖零嘴儿的多不胜数,见他一个孩子生意红火,有好几个妇人都眼红的很。
但谁不知这桑家瓦舍幕后东家是皇亲国戚,是寻常人惹不起的存在,但凡在这里做生意的,无论是开店亦或是同她们这般摆摊的,都得守规矩,若是有滋扰生事的,再不能入桑家瓦舍是小,只怕还得挨板子吃牢饭。
是以那妇人也不敢明面上挤兑杜康,毕竟来往巡逻的伙计那么多,万一闹出点动静来就麻烦了。
但见他一个半大小子抢她们的生意,又是恼恨的很,只能暗地里挤兑他,一见他靠近某桌客人,就赶紧挤过去,如此坏了杜康好几桩生意,让他一脸气愤的。
他本是本本分分的卖炒货,并不想同人交恶,但见那几个妇人似乎是故意针对他,在看到对方竹篮里的炒花生后才反应过来,敢情是同行。
只是不知她们卖的谁家的炒货,定是味道不如他,这才如此行事。
那几个妇人见他看过来,皆露出敌意满满的神色,杜康心里一堵,罢了,自己独身一人,还是不要生事的好,瓦舍这么大,他换个地方卖就是了,话说着,就准备离开,那料刚走两步,就听到有人招呼道:“卖薛家炒货的小子,再送来些炒花生。”
杜康一喜,忙不迭的应了声:“这就来。”
话说着就掉头往回走,只是还不等他走到跟前,就见其中一个妇人一脸殷勤的凑了过去:“客官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