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原身残余的情绪作祟,曼娘只觉得胸腔里的悲苦横冲直撞的,一颗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攥住,让她拼命咬着牙才能遏制住心头的难受。
慧娘也强不到哪里去,当下悲从中来,揽着弟弟又呜呜哭了起来,她何尝不想呢。
曼娘被姐弟两个的情绪感染了,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姐弟三人相互依偎着哭成一团,直到累极了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许是吃饱喝足的关系,这个回笼觉睡的极其香甜,一觉醒来,曼娘觉得身子都轻便了几分。
想到睡前自己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她忍不住有些羞赧,好在都是一家人,谁也别嫌弃谁。
“姐,什么时辰了?!”
听到曼娘起身的动静,睡的迷迷糊糊的慧娘强撑着困意支起了身子,话说着下意识的透过狭小的窗户看向外头,见外头天光大亮的,慧娘一个激灵睡意全无,惨了惨了,怎么睡过头了,看天色至少得有辰时末了,这可如何是好。
慧娘不等曼娘回答,手忙脚乱的赶紧穿衣,这几日大姐卧病在床,做饭浣衣的重任都落在她一个人身上,若是没有完成赵婆子吩咐的事,她们姐弟就要喝西北风了,是以慧娘一看这个时辰了,吓的脸色惨白,生恐惹的赵婆子不满,骂几句推搡两下是小,若她狠下心不给她们饭吃就遭了。
想到这里,慧娘满心惶恐的,差点哭出声来。
曼娘眼见妹妹如此,不由一阵心酸,忙拉住慌乱穿衣的慧娘。
“不过才辰时,怕什么,别着急,慢慢来。”
曼娘话说着,侧耳倾听院里的动静,静悄悄的,看来那老虔婆还没醒,如此正好,待她们缓一缓再说。
她一边安抚着慧娘,一边慢条斯理的起身穿衣。
慧娘见姐姐一脸冷静的模样,心下讶异,想到姐姐说的打了赵婆子,后知后觉的脸色一白,满心惊恐的握住了曼娘的手:“姐,叔祖母她……”
如今他们姐弟病的病,弱的弱,叔祖父他们却有一家六口,个个身强力壮的,薛老爷子并赵婆子,儿子薛仁义,儿媳朱氏,孙子薛昊,孙女薛巧娘,除了薛昊在南城的鹤鸣书院读书,其他人都在家,三个对五个,怎么看都是他们吃亏。
思及此处,慧娘脸色越发惨白,一脸紧张的不住往外频频侧目,生恐下一刻赵婆子就破门而入,把她们姐弟提脚卖了。
不料曼娘却是淡定的很,先前原身被父母保护的太好,作为见识有限的小户女,真被赵婆子唬住了,她们是良民,赵婆子又是沾亲带故的长辈,就算真的不顾人伦亲情,想要卖了她们只怕也行不通,律法有言:诱拐或强行买卖良民,将其贩卖为奴婢或其他用途,一经查实,卖家要被处以极刑(斩首),买家要被处以重刑(流放三千里),受害者要被赎回并送还原家。
是以无论是赵婆子没有见识不懂律法,亦或是信口雌黄就是单纯的欺负她们蒙昧无知吓唬她们,曼娘此时都不害怕了,且这宅子是她们薛家大房的,原身的记忆里,薛父临终前已经把房契过到了弟弟元宝名下,她们才是名正言顺的主人家。
曼娘对原身薛父把房子给儿子的行为有些许不满,但这里是古代,哪怕平日薛父对两个女儿疼爱有加,事关家产,还是要留给唯一的儿子,曼娘心里腹诽了一番,看了眼睡的憨态可掬的弟弟,好在这个弟弟没有长歪,除了被保护的太好,童心未泯外,对两个姐姐倒是全身心的信任依赖,也不枉费原身同慧娘对他甘精竭虑的付出。
“律法当真这么说的?!姐姐怎么知道的?!
慧娘听了曼娘的解释,心头的惊惧倏尔烟消云散,长久以来悬在头顶上的刀重重落了地,让她整个人都松懈开来。
“呃……我前些时日出门浣衣,听街边的穷秀才说的,听了一耳朵就记住了。”
被慧娘这么一问,曼娘有一瞬的呆愣,对啊,她怎么知道律法是怎么说的,她搜寻了一遍原身的记忆,貌似没有读过律法,读书识字还是薛父教的,为此耽误了绣活还被李氏抱怨过,唯一读过的书还是父亲带回来的女诫,至于律法什么的,她压根没接触过,怎么突然就如此流利的背出来了?!
曼娘有些摸不着头脑,莫不是这是她穿越的金手指?!
曼娘灵光一闪,只是这金手指未免太鸡肋了些。
她一脸嫌弃的,好歹给个空间,读心术什么的,这算什么金手指。
此时她哪里知道这金手指会助她无往不利呢。
“那便是了,王秀才为人迂腐古板了些,但学识却是实打实的,既然大姐是听他说的,那肯定没错,太好了~太好了~”
一听是王秀才说的,慧娘一脸高兴,往后再也不怕要同大姐元宝分开了,小姑娘喜极而泣,又落下一串泪来,惹的曼娘又心疼的哄了半晌。
“那如今怎么办,你打了叔祖母,只怕叔祖父不会放过咱们,当初爹爹生病已经花光了家中的积蓄,元宝还小,我同大姐又没有生钱的门路,全靠叔祖父一家过活,就算他们不敢卖了咱们,但打骂磋磨还不是易如反掌,大姐病刚好,若是叔祖母诚心责罚你,只怕……”
慧娘忧心忡忡的,大姐因为生病,比前些时日又清减了几分,此时脸颊凹陷,一脸病容的,只余一双杏眼熠熠生辉,为整个人添了丝生气。
“慧娘,你想不想摆脱薛宝泉他们,咱们姐弟三人单独过日子?!”
事已至此,曼娘干脆直呼薛老爷子的名讳,这样狠心的长辈不要也罢。
“咱们三个过日子?!只有大姐和我,还有元宝?!”
慧娘眼神猛地一亮,如此她们就不用怕赵婆子苛责打骂了吧,只是……
“可是我们除了这房子,没有银钱,这汴京城别说吃饭了,抬手动脚都要银钱,咱们如何能活的下去。”
思及此处,慧娘眼神又黯淡下来,整个人沉到了低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