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到了下晌,二喜就赶着驴车过来拿炒货。
薛家因为有了郑言的加入,每日能炒个百来斤,但无论多少,二喜都照拿不误,还叮嘱曼娘只管放开了炒,这点还不够他们东家塞牙缝。
曼娘那时候同桑家酒肆签订文书时也没想过,本是供应一家铺子,最后实际供应的却有十来家,让她也是哭笑不得的。
但实在是人力有限,再多的也炒不出来。
“薛姑娘可以多雇些人,趁着如今炒花生还是新鲜玩意大捞一笔,想来过不了多久,市面上就有这炒花生卖了。”
二喜好心提议道。
对于二喜的提议,曼娘却是摆手拒绝了,一口吃不成胖子,她本来就是打算慢慢的积累些银钱人脉,然后开个正经炒货铺子,到时候既可以同那些酒楼茶馆合作,也可以自家售卖。
多雇些人是可以多赚一些,但自家炒货的配方也有泄露的风险,所以倒是不必急于一时。
“我们每日出货有限,你可以同你家东家商量,每个铺子限量销售,每日限前二十桌,先到先得,也可以每桌满多少金额额外送一份,以此来促进消费。”
曼娘反向给二喜提议道,她不知道桑家酒肆的东家是什么人,但看他请的掌柜如此的爽利,想来应该不是个市侩的人。
此话一出,果然惹的二喜脸色一喜,想不到这薛姑娘年纪不大,还懂经商之道,这下也顾不上同曼娘几人唠叨了,拿了货就急匆匆赶着驴车准备回去。
只是他刚到胡同口,迎面就碰见个面色蜡黄,瘦骨嶙峋的妇人,这小妇人二十多岁,高颧骨薄嘴唇,看着一脸刻薄的。
二喜此时满心都是曼娘的建议,那顾上其他,当即视若无睹的继续赶路。
“嗳~这位小哥儿。”
真娘这两日经常见眼前的小哥儿来薛家,每次都是这个时辰,赶着个驴车不知拉的什么东西。
薛家姐弟这几日闭门不出的,也不知在捣鼓什么,每日有香味传来,引的她抓心挠肝的好奇的紧。
此时迎面碰上二喜,她心里一动,伸手连人带车的拦了下来。
二喜一愣,一脸疑惑的朝她看去,再三确认自己不认识她,但还是温言询问道:“这位娘子唤我何事?!”
真娘见二喜和颜悦色的,越发大胆了些,往驴车前凑了凑,出其不意的掀开上头竹筐上的盖巾。
“小哥儿拉的这是什么,怪香哩,可是要卖的?!”
真娘装作要买东西的模样,伸长了脖子朝里头打量,眼神落在花生上时忍不住抽了口气。
竟是炒花生啊!
不怪她一眼就认出了,自家男人汪大全在福缘斋后堂打杂工,做些劈柴烧火的活计,那福缘斋的炒货师傅仗着自己有手艺在身,被东家看重,整日鼻孔朝天的,不把这些杂工放在眼里,每日不是吆五喝六的叫骂,就是把自家男人使唤的团团转,害的自家男人每日归家没少骂他。
但那福缘斋到底是百年老店,就是杂工也比其他铺子待遇好些,骂归骂,男人也没舍得辞工。
毕竟一家子全靠他做杂工的工钱过活,若是没了工作,一家人就得喝西北风。
对此,真娘也是打心眼里儿心疼自家男人。
知道这炒花生,还是这两日男人回来说的。
说市面上很多酒肆茶楼突然出现了一种炒制的花生,说那花生香酥可口,回味无穷的,引得那些有卖炒花生的铺子每日宾客盈门,生意红火。
福缘斋作为卖炒货零嘴儿的百年老店,自然十分关注市场上的动向。
他们东家去离的最近的醉仙楼尝了那花生,顿时惊为天人,初始想让自家炒货师傅做出一样的来,只是百般尝试做出的味道始终略逊一筹,后来又派人去打听是汴京哪家炒货师傅做的,亦是打听不出来。
这两日那东家心情不畅,对铺子里的炒货师傅也是不假辞色的,惹的那师傅又气又急的,每日摔摔打打的,把气都往汪大全这些杂工身上撒了。
惹的汪大全每日下工都要骂骂咧咧的骂上一刻钟,整的一家人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真娘这几日更是苦不堪言,每日只要男人一回来,她一颗心就提的高高的,低眉顺眼的伺候着男人,生恐惹了他不耐,遭顿毒打。
只是看到眼前的炒花生后,她福至心灵,突然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狂喜。
怪不得这薛家姐弟整日神神秘秘闭门不出的,敢情是在家里炒花生,那粮油铺每日送来一麻袋一麻袋的是花生,每日传来的香气是炒花生,这小哥儿来拉的也是花生。
这样一切都说的通了。
真娘想通一切,嫉妒大于高兴。
薛家姐弟看着年岁不大,怎么有这样的本事,她可是听自家男人说了,那花生小小一碟子卖五六十文,这么一大竹筐的,得多少银钱啊。
思及此处,真娘只觉得呼吸一窒,竹筐里装的花生都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
“这不是卖的,娘子怎得这般唐突。”
正待真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二喜反应过来,一脸不悦的拉下布巾,自家掌柜可是说了,这花生目前可是稀罕物,可得藏好了,万不能被人窥见了。
“你瞧我这手快的,我还以为小哥儿赶个驴车是卖货的,真是对不住了。”
真娘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赔着笑脸道歉道。
二喜闻言也没再搭话,赶着驴车自顾自的离开了。
真娘目送他离开,又紧两步走到黄婆子的院子门口,只见那漆面斑驳的木门紧紧关闭着,她下意识的往前凑了几步,做贼似的贴到了门缝上。
院里静悄悄的,隐隐有动静从灶房传来,那七八岁的小子不时从院里经过,怀里抱着柴火,有炒货的香味从灶房传来,引得她不住的抽鼻子。
这炒花生是薛家姐弟做的无疑了。
真娘越发确定了些,一颗心怦怦跳的厉害,
“大白天的,这是做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