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整日,曼娘姐弟的新居才被安置的像样起来,眼见暮色四合,黄山同黄元启都要下工了,于氏不顾曼娘几人的挽留,急匆匆的领着小婉同一脸不舍的铁蛋儿回了家。
大门一反锁,热闹了一整日的小院子彻底安静下来。
曼娘点了盏气死风灯挂在院里,不大的院子笼罩上一层昏黄的光晕。
姐弟几人都没说话,陌生的环境无端的让人的想哭,心里荒凉的很。
曼娘定定的看着院墙外的天空,最后一丝天色被黑暗吞噬,夜幕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隔了一条街的汴河大道上有鼎沸人声传了过来,越发显得这小院寂寥。
慧娘亦是呆愣愣的,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有些发酸,忙装模作样的把头扭向一旁。
原本活泼热闹的元宝此时也安静下来,双手托腮,小小的少年竟也有了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曼娘渐渐回过神来,见夜风搅动着气死风灯,发出轻微的声响,那光晕忽左忽右的不得安宁,心里的荒凉感让她有些难受。
许是突然换了新环境有些不适应,还是赶紧让自己忙起来,最好是白日忙的脚不沾地,精疲力尽,天一黑倒头就睡,睡它个天昏地暗六亲不认的,日子一充实就没精力想东想西了。
如此想着,她心里定了定,决定明日一早就去考察市场。
“走,回屋吃饭去,明日大姐带你们逛街。”
晚饭是从街上买的胡饼,还有于氏带了两罐酱菜,至于这里的人喝的浆水她却是不会做,但今日买了米面各种粮食,熬些小米粥还是不成问题的。
就是灶火费了些功夫,姐弟三人折腾了大半晌,才把小米粥熬好,罢了,熟能生巧,往后多生几次就好了。
解决了晚饭,又漱洗了一番,三人才回了厢房。
厢房里已经被于氏收拾的干净利索,几人穿的衣裳也被整整齐齐的叠进了箱子里,姐妹两个拉了帘子换了亵衣,又给元宝安置好,这才躺进了被窝。
好在已经是春日,哪怕到了夜里,也不算太冷,曼娘把那窗棂开了个小缝,有不安分的夜风溜进来,携裹着莫名的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姐,你记不记得去年春日,爹带咱们去大相国寺,不知哪家的官家娘子,穿了身浅蓝色的留仙裙,那裙子在阳光下闪着光,熠熠生辉的,跟仙女儿似的,可好看了。”
“爹还给咱们一人买了碗酸梅饮,酸酸甜甜的,好喝的紧。”
“爹还给我买了拨浪鼓,可是被我弄坏了。”
不知怎的,慧娘突然提到先前的事,她同曼娘肩并肩,头挨头的,能感受到从姐姐身上传来的温度,让她无端的心安,她也不知为何会突然想到这些,想到了就饶有兴致的说了出来,只是话说完不知怎的,心里郁堵的很,眼眶也酸酸涩涩,让她下意识的沉默下来。
一旁小床上的元宝接了话,他声音有些沉闷,也不知是怀念还是后悔,两人话说完,都有点哽咽。
连带的曼娘也鼻子酸酸的。
“大姐都记得,你可是想爹了?!没关系,想哭就哭吧,这里没有旁人,大姐也很想他。”
曼娘伸手把慧娘揽在了怀里,下一秒就听到她抽泣的声音,一旁的元宝也哽咽出声。
做人真难啊,总要经历生老病死,她也刚失去了父亲,又被带到这异世来,这几日精神紧绷着处理着各种事宜,此时尘埃落定,心里松了松的同时,也有各种情绪席卷而来,瞬间将她淹没了。
曼娘在黑暗中默默的流着泪,果然亲人的离世不是一时的狂风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湿,每每想到相依为命的父亲,她就痛不欲生的。
罢了,想他就是想他,何故要压抑自己,今日哭过痛过,明日天一亮还是要继续努力活下去。
姐弟几人任由自己的情绪喷薄而出,最后累极而眠。
到了第二日,待曼娘睁开肿的核桃似的眼睛,外头已经天光大亮了,昨日哭的太狠,睡了一觉并没有神清气爽,反而有些头昏脑胀的,好在今日只是去考察市场,并没有其他事要忙,起晚就起晚了。
她“嘤咛”一声坐起了身子,捏了捏发胀的眉心。
“大姐!”
慧娘同她睡一个被窝,她一起身,慧娘就被惊醒了,她嗓子哑的厉害,那声大姐都带着嘶哑。
“吵醒你了,若是没睡醒就再躺会儿,不着急。”
曼娘忙扭头说道。
慧娘摇摇头,她也不比曼娘强到哪里去,亦是脑袋沉沉。
掀开帘子看了眼沉睡中的弟弟,姐妹两个轻手轻脚的穿衣出了门。
今个儿阳光明媚,看样子是个好天气,曼娘用冷水抹了把脸,瞬间清醒不少,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先去逛逛市场,她打算做些炒货,花生瓜子之类的,这是她前世做熟的,试错成本小一点,先前以为她穿越到了历史上的宋朝,后来才发现多少有些不同。
若真是宋朝,还没有花生,亦没有葵花籽,宋朝人也吃瓜子,不过吃的是西瓜子,虽也是用炒的,味道却不能同前世相比。
但在昨日,在廖家食肆吃饭时,见隔壁桌上赫然摆了一碟子油炸花生,让她也是吃了一惊。
后来装作不经意的问黄山,才知这花生是几年前一个叫程孝全的商人从海外带回来的。
因为引进的时日短,并不算常见,吃法也不算多,油炸水煮是常规吃法,多用于酒肆食肆,卖价不便宜,但因为味道好,作为下酒菜很受那些酒鬼欢迎。
曼娘不想纠结到了明朝才有的花生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汴京,但穿越这么离谱的事都发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至于葵花籽,也是一老农偶然得到的种子,随意撒在了房前屋后,本只是喜它花朵硕大艳丽,图个观赏作用,谁料成熟后被自家孙子掰断吃了不少,这才知道这花的结的果子能吃,因此才普及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