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方济只觉得眼前视线逐渐被鲜血染红,变得模糊不清……他捂着左眼,鲜血从指缝中汩汩流淌出来。
右眼尚可勉强看见一丝光亮,恍惚间,他看见京京满脸泪痕,正朝着他大声呼喊着跑过来。
然而,飞宇却一把将京京拦住。他看见京京哭得肝肠寸断,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从眼眸中汹涌而下。
此时的方济,虽然气息奄奄,但他的心中却一点儿也不难过,甚至还隐隐有一丝欣喜。
因为他觉得在这场爱情的较量中,自己最终还是赢了。
于是,他朝京京露出了最后一抹微笑,而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京京望着躺在地上已然毙命的方济,心中悲痛万分,一头扑倒在飞宇怀里,放声大哭。
京京心里明白,方济在生死关头,没有继续挟持自己,而是独自迎战锦衣卫的抓捕。
他没有选择拿女人作为挡箭牌,而是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样,宁愿舍弃生命,也要战至终章。
她觉得方济固然有错,但却不该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飞宇以为京京是因为遭受劫持,惊吓过度才如此伤心,急忙轻声安慰道:
“京京,好了好了,方济已经伏法。我在这儿呢,没事了,别哭了。”
三个月后,大同传来消息,何冰不负众望,成功追捕到孙琰。
两人一场大战,孙琰虽然武功高强,但终究不敌何冰,当场毙命。
没了孙琰的保护,汪雨眼见大势已去,无奈之下,只好乖乖束手就擒。
汪雨倒台后,马文升官复原职,不久后更是擢升为右副都御史,总督漕运。
朝廷也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清朗与安宁。
飞宇中了方济的摧心掌,三根肋骨尽断,伤势严重。
好在他自幼习武,身体底子好,再加上有吕大夫的悉心诊治和京京的日夜照料,休养了几个月,便也就好了。
因这次办案有功,飞宇晋升为锦衣卫总旗。
升职后的飞宇,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他想到如今自己已成年,便鼓足勇气,跟麻谷生提出想娶京京过门。
麻谷生自然是打心眼里一万个愿意,当晚便和飞宇一同来找我商量此事。
“我自是知道你对京京一片真心,可这结婚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一来,得看姑娘是否真心愿意嫁你为妇。
二来,你是军籍,她是胡人,虽说在我朝长大,但两边的婚嫁风俗礼仪毕竟不同,如何操办,必须得仔细商量。
第三,也是最为要紧的,她父亲刑期未满,此时贸然提亲,恐怕不太妥当。
此事急不得,你们先回去吧,待我回头跟梦徽好好商量一下。”我耐心地对他们说。
他们舅甥二人离去后,我独自在房中忍不住暗自苦笑:唉,自己的婚礼都还没办呢,却还在这儿操心别人的婚事。
琴儿走进屋来帮我更衣,提醒我说:“新园子如今已修得差不多了,一应的聘金彩礼也都准备妥当,你这婚期可不能再拖了。
明儿赶紧去禀了老爷和太太,到国公府报日子,好叫两家都安心,早点儿把大婚办了才是。”
“我之前问过赵九,他说下月初十乃是上上大吉的好日子,最宜嫁娶。
明儿你去找周婆子,带上些酒肉、衣料,把日期给国公府送过去。
他们若是应下了,随便送点糯米、吉饼等物过来,这事儿也就定下来了。”我回应着。
“知道了。给你订的十套新服都已经送来,这几日你抽空一一试穿一下,若是有大小不合身的,退回去好让他们改。”
衣服换好后,琴儿贴心地帮我整理领口、袖口和腰带,继续说:
“你这马上又要当新郎官了,可得把精气神养足。正好前些日子茶陵那边托人送来的乌鸡还养在栏里,明儿我杀一只,亲自炖了给你补补身子。”
“那些乌鸡可是宝贝,养在圈里每天下蛋给皓先他们吃多好?杀了岂不可惜?”我说。
“不过一只鸡罢了,有啥可惜的?放心,孩子们的鸡蛋自是每日不少。
我只是担心你呀,从年头儿到现在,可曾好好休息过一日?
每日不是在官署忙着公务,就是为修园子的事儿东奔西跑。”
回到家里还要校勘文稿,在灯下一写就是大半夜,这么劳累,身子受得了吗?
别说杀一只鸡了,我要是有那移山倒海的本事,就是去抓条龙回来给你炖了,那也是应当的。”琴儿笑着打趣道。
“好姐姐,我知道你最疼我了。可这龙啊,食之皮肉能脱胎换骨,饮其精血则灵魔入体。
若是真被你抓住叫我吃了,二爷我可就要御风化龙,直飞九霄云外了。姐姐就不怕我变成龙妖,祸害人间嘛?”
我双手交叉,轻轻环住她的腰,低下头,含情脉脉地看向她。
她被我这亲昵的举动弄得又惊又羞,立马红了脸,轻轻捶着我的胳膊,娇嗔道:
“你这个没正形的,别胡乱动手。赶紧撒开,我去把这换下来的衣服洗了。”说着,她努力想要挣脱出去。
“又是炖鸡又是洗衣服,姐姐也从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偏只你会心疼我,就不许我也心疼心疼姐姐?”
不容她多说,我轻轻将她拉近我,双手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头温柔地落下一吻。
“哎呀,真是羞煞我也!”琴儿臊得满脸通红,急忙拿起衣服,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
翌日清晨,琴儿准备去鸡舍抓鸡,刚走到门口,猛地瞧见有个人影在里面晃动。
她心里一惊,暗忖道:糟了,莫不是家里进了贼,要偷乌鸡?
于是放慢脚步,轻手轻脚的,抄起搁在棚门外的三齿耙子,朝里仔细观望。发现那人影不是贼,而是家里一个叫“小蝌蚪”的帮厨小厮。
只见他一手拿着菜刀,另一手抓着一只乌鸡,手起刀落,当即就把那鸡给活活开膛破肚了。
声声惨叫在鸡舍里回荡,鸡血溅了那小厮一脸,他也不管,只顾伸手在鸡肚子里胡乱翻找着什么,嘴里还不停地念叨:
“金子呢,我的金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