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讨室的门被“砰”地推开,林小满捂着脸冲进来,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掉。苏拉赶紧递过纸巾,刚想问咋了,就见周磊攥着拳头跟进来,额头上青筋直跳:“刚才在楼下听见她妈打电话,说她‘干啥啥不行,读那么多书有啥用’,这叫人话吗?”
这话像根火柴,“噌”地点燃了屋里的气氛。赵宇“啪”地一拍桌子:“我太懂这滋味了!我爷总当着亲戚面说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每次我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迪卡拉底抱着一摞书进来,见这架势,把书往桌上一放,从怀里掏出个陶土小人和一把小锤子:“知道这俩玩意儿叫啥不?”
大伙儿都摇头。“这叫‘诽谤之木’的模型。”他举起小人,“古人要是有冤屈,就往这木人身上刻坏话,后来演变成朝堂外的‘谏鼓’,谁受了委屈都能敲鼓喊冤。”他又拿起锤子,“可要是拿这锤子随便砸人,就成了伤人的家伙——语言就像这锤子,能说理,也能杀人。”
张鹏推了推眼镜,翻开笔记本念:“《论语》里说‘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孔子早就说过,说话得有分寸。我爸是老师,从来没骂过学生,学生犯错了,他就说‘咱们聊聊这事咋能做好’,那些学生毕业好几年还来看他。”
“我爸可不一样。”马克撇着嘴,“我小时候考试没考好,他上来就说‘你这脑子跟猪似的’,到现在我一看见成绩单就发怵。”他突然笑了,“不过上次我跟他吵了一架,我说‘你当年总骂我猪脑子,现在我跟你说话都怕说错话’,他愣了半天,说‘爸以前嘴笨,对不住你’。”
迪卡拉底突然拍手:“今儿咱们玩个游戏——‘语言解剖台’。每人说一句听过的最难听的话,咱们拆拆里头藏着啥。”
林小满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妈总说‘你看隔壁小丽,又考第一又会做饭,你咋啥都不如她’。”
“这是拿你当工具,跟别人比高低呢。”苏拉快人快语,“我三姑总说我表妹‘胖得像头猪’,其实是她自己减肥没成功,心里窝火,拿表妹撒气。”
周磊突然站起来:“我前对象说‘你家条件这么差,跟你在一起我真倒霉’,这话我记了三年。现在想想,她不是嫌我穷,是她自己怕吃苦,找个理由甩了我呗。”
“你们听说过‘诛心之论’吗?”迪卡拉底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古人说‘伤人之言,深于矛戟’,刀子伤的是肉,恶语伤的是心。就像有人骂你‘没良心’,不是真说你坏,是他没得到想要的,拿这话逼你就范。”
赵宇突然挠头:“那要是别人骂我,我该咋办?总不能憋着吧?”
“试试‘剥洋葱’法。”迪卡拉底笑了,“我邻居家小孩总被他妈骂‘笨死了’,有天他仰着头问‘妈,你说我笨,是因为我这道题没做对吗?那你教我做对了,我是不是就不笨了?’他妈当时就愣住了,后来再没那么骂过他。”
苏拉眼睛一亮:“我试过类似的!我弟总说我‘管得宽’,有次我就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让你熬夜打游戏,特烦?那咱们定个规矩,你每天玩一小时,我就不管,行不?’他现在跟我关系好着呢。”
正说着,林小满的手机响了,是她妈打来的。大伙儿都屏住呼吸,听她小声说:“妈,你刚才说我不如小丽,我挺难受的……其实我这次论文拿了奖,就是没好意思跟你说……”挂了电话,她红着眼圈笑了:“我妈说她就是急脾气,让我晚上回家给我做红烧肉。”
张鹏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说:“《荀子》里说‘与人善言,暖于布帛;伤人以言,深于矛戟’。说白了,说话就像给花浇水,好好说能让花长高,恶语相向,再壮的花也得蔫了。”
迪卡拉底拿起那个陶土小人:“古人刻‘诽谤之木’,是为了让人把委屈说出来,不是为了记仇。就像咱们今天说这些,不是为了翻旧账,是想明白——为啥有人爱说恶语?要么是自己心里苦,要么是没本事好好说话。咱自己别当那扔锤子的人,也别让别人的锤子砸坏了自己的心。”
夕阳把窗户染成金红色,周磊拍着赵宇的肩膀:“下次你爷再那么说你,你就告诉他‘我现在学的本事,以后能让你住大房子’,比憋着强。”
赵宇咧嘴笑了:“我还得加一句‘您当年要是好好说话,我说不定早有大出息了’。”
大伙儿都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轻松。其实语言这东西,就像空气,好言好语让人觉得暖,恶言恶语让人憋得慌。但再冷的风,也吹不散愿意好好说话的人心里的热乎气儿——毕竟,过日子靠的是互相搭把手,不是互相拿话扎心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