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转换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万物终结与纯粹虚无的冰冷气息,便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扑面而来,几乎要将灵魂都冻结。
赵生源踏出空间门,立足于一截悬浮在虚空中的、宽阔的金属平台边缘。平台向前延伸,连接着那条通往“生态圣所”、散发着翠绿与乳白生机的能量通道。然而,此刻这条生机通道的中段,被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存在”彻底阻塞。
那便是“吞噬者”。
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团不断翻滚、膨胀的黑暗星云,其范围笼罩了整条通道,边缘处不断有细微的黑暗触须伸缩蠕动,吞噬着周围一切溢散的能量光点,连光线靠近都被扭曲、吸入。星云内部,无数惨白的、如同垂死星辰最后光芒的斑点明灭不定,那是被它吞噬、尚未完全消化的秩序造物残骸发出的哀鸣。最令人心悸的,是星云核心处,那颗如同黑暗心脏般缓缓搏动、散发着远超周围区域的纯粹湮灭气息的节点。
仅仅是站在这里,赵生源就感到体内的寂灭星核传来了兴奋与渴望的悸动,而那团属于苏晚的心焰,则在本能地瑟缩、摇曳,仿佛风中残烛。
他没有时间去恐惧或犹豫。活性金属躯壳表面,那些刚刚弥合的裂痕下,乳白与漆黑的混沌能量开始加速流转,散发出不稳定的危险波动。他将背后苏晚的防护屏障加固到极限,随即一步踏出,暗银色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主动冲向了那片死亡的星云!
“检测到高威胁目标接近……启动吞噬协议……”一股混乱而庞大的意念,如同亿万亡魂的呓语,直接涌入赵生源的意识。吞噬者的反应快得惊人,数条由纯粹黑暗凝聚而成的、粗如巨蟒的触须,带着湮灭一切的气息,从星云中猛地抽出,如同囚笼般罩向赵生源!
赵生源眼神冰冷,不闪不避,双臂交叉于胸前,体内那危险的混沌能量轰然爆发!
“悖论·逆乱力场!”
嗡!
一个扭曲的、灰黑色与乳白色交织的球形力场以他为中心瞬间扩张!吞噬者的黑暗触须撞入力场范围,其蕴含的湮灭法则与力场中的混沌能量剧烈冲突,发出刺耳的撕裂声!触须前端的结构开始变得不稳定,时而虚幻,时而凝实,仿佛同时存在于“被吞噬”与“未被吞噬”的叠加状态,前进的速度骤然减缓!
然而,吞噬者的力量远超之前遭遇的任何泯灭体。仅仅僵持了不到一息,那几条触须便强行突破了逆乱力场的干扰,狠狠抽打在赵生源的活性金属躯壳上!
轰!轰!轰!
如同被星骸撞击,赵生源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身后的金属平台上,溅起一片能量火花。胸口的金属凹陷下去一大块,边缘处甚至有熔化的迹象,混沌能量的光芒都黯淡了一瞬。若非这躯壳刚刚经过能量浸润强化,只怕这一下就要彻底解体。
“目标防御机制……超出预估……分析能量构成……”吞噬者的混乱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丝“好奇”与更强的贪婪。更多的黑暗触须,如同群蛇出洞,从星云中蜂拥而出,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要将这罕见的“猎物”彻底吞噬、解析!
赵生源一个翻滚起身,眼中没有丝毫惧意,只有更深的冰冷。他意识到,单纯的防御和干扰,对此等聚合体效果有限。
必须攻击其核心!
他不再保留,将体内躁动的混沌能量催谷到极致!暗银色的躯壳表面,乳白与漆黑的纹路如同活过来般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他双拳紧握,灰黑色的悖论之力与经过初步“降频”的寂灭能量在拳锋交织、压缩!
“星萤!”他低喝一声。
肩甲上,那沉睡的银色灵光仿佛听到了战斗的召唤,猛地亮起!星萤强行从沉眠中苏醒,传递出虚弱却坚定的意念:【明白!导航锁定!核心节点坐标——左前十五度,深度三百米,能量波动最紊乱点!】
超维感知在刹那间为赵生源指明了方向!
“杀!”
赵生源怒吼一声,身形再次暴射而出!这一次,他不去管那些缠绕而来的触须,将全部的力量和速度,集中于一点,如同离弦之箭,直刺星萤锁定的核心节点!
沿途的黑暗触须疯狂阻拦,抽打、缠绕、腐蚀!赵生源的躯壳不断遭受重击,金属碎片四溅,裂痕飞速蔓延,但他冲势不减,拳锋处凝聚的混沌能量球体越来越耀眼,散发出毁灭与秩序交织的恐怖波动!
“威胁升级……执行……终极湮灭……”
吞噬者似乎感受到了真正的危机,那核心的黑暗心脏猛地收缩,随即爆发出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撕裂空间的纯黑光束,如同死神的凝视,迎面射向赵生源!
避无可避!
赵生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同时,他做了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他稍微放松了对体内寂灭星核的压制,引导出一丝更加精纯、未经“降频”的原始寂灭能量,融入拳锋的混沌能量球中!
他要以毒攻毒!以最纯粹的寂灭,对抗这聚合体的湮灭!
但也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他背后,那一直沉寂的、由苏晚心焰维持的防护屏障内,异变陡生!
或许是感受到了赵生源倾尽一切的决死意志,或许是那极致危机刺激了她深藏的灵性,苏晚眉心的那点淡金色心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股精纯而温暖的生命力量,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守护的决绝与星辰的锐利,穿透屏障,如同涓涓细流,却又坚定不移地,融入了赵生源那即将崩溃的意志核心,汇入他拳锋那危险的能量球中!
这并非强大的力量加持,而是一种……“调和”与“指引”!
原本因融入原始寂灭能量而变得极度不稳定、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的混沌能量球,在融入这一丝温暖的生命星辉后,竟奇迹般地稳定了一丝!那毁灭性的能量并未减弱,但其内部狂暴的冲突却被暂时抚平,变得更加……“有序”地趋向于毁灭!
这一刻,赵生源的拳,承载了他自身的悖论与寂灭,承载了星萤的导航,更承载了苏晚于沉睡中发出的、最后的守护心音!
拳与黑暗光束,终于对撞!
没有声音。
没有爆炸。
只有一片极致的、吞噬了一切光与声的黑暗,以碰撞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仿佛一个微型的黑洞诞生!
在这绝对的黑暗中,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那极致的黑暗开始褪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赵生源。
他单膝跪在破碎的平台上,暗银色的躯壳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许多地方甚至露出了内部闪烁不定的能量回路,左臂齐肩而断,断口处萦绕着难以驱散的湮灭气息。他低垂着头,灰色的眼眸光芒黯淡到了极点,气息微弱。
而前方,那庞大的、令人绝望的“吞噬者”黑暗星云,此刻正中心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边缘不断崩塌的空洞!那颗黑暗心脏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残破的星云结构在无序地翻滚、消散,发出无声的哀鸣。阻塞通道的障碍,被他一拳……洞穿!
【成……成功了……】星萤虚弱到极点的意念传来,银色的灵光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通道……通了……】它再次陷入了深度沉眠,甚至比之前更加彻底。
赵生源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前方。那条通往“生态圣所”的翠绿通道,虽然靠近平台的一端因为能量冲击而有些残破,但核心部分依旧稳定,散发着诱人的生机。
他挣扎着,用仅存的右臂支撑起残破的躯壳,摇摇晃晃地站起。每一步都牵扯着遍布全身的裂痕,传来钻心的痛楚。他走到角落,看着防护屏障内,苏晚眉心的心焰虽然依旧微弱,却比之前凝实了一分,仿佛他刚才的战斗,也为她注入了一丝无形的力量。
他俯下身,用残破的右臂,再次将她背起,固定好。
然后,他拖着这具濒临解体的躯壳,背负着最后的希望,一步一步,坚定地,踏上了那条通往生机的通道。
身后,是缓缓崩塌的黑暗星云残骸。
前方,是可能蕴含着他和同伴最后救赎的——
生态圣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