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海边的路比记忆里更软些,踩在带着潮气的沙地上,每一步都陷下浅浅的窝。散走在前面,时不时弯腰捡块石子扔向海面,看浪花卷着石子漫上来,又蹦蹦跳跳跑回来拉她:“你看那边!是不是有好多亮闪闪的?”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浅滩上果然铺着层碎贝壳,被日头晒得发亮,像撒了把碎钻。他早忘了要找“小扇子贝壳”的事,蹲在滩上翻来翻去,没多久举着枚粉白相间的贝壳冲她喊:“这个像不像你上次画的桃花?给你!”
贝壳边缘磨得光滑,贴在掌心温温的。夏玲刚接过来,他又献宝似的递来颗圆滚滚的石子:“这个能打水漂!我教你——”说着蹲下来示范,石子贴着水面跳了三下才沉下去,他立刻抬头邀功,眼里的光比海面反光还亮。
桂木没跟着过来,只在岸边的老榕树下坐着,手里摇着把旧蒲扇,看他们在滩上疯跑,偶尔喊一声“别跑太远”。风把他的声音送过来,混着海浪拍岸的声,软乎乎的。
玩到日头偏西,散的裤脚全湿了,还沾着沙,却不肯走,拉着她在礁石上坐下来。海风带着咸意吹过来,撩起他额前的碎发,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往她手里塞:“差点忘了这个。”
是枚真的像小扇子的贝壳,淡青色,纹路清清楚楚。他挠了挠头:“上次看见就想给你了,藏在石头缝里,没被浪冲走。”
夏玲捏着贝壳,指尖蹭过他沾了沙的手背,他没躲,反而往她身边凑了凑,肩膀挨着肩膀。“你今天总盯着我看,”他忽然说,声音比平时低些,“是不是那个噩梦还没忘?”
她没瞒他,轻轻点头。他沉默了会儿,忽然伸手把她的手攥住,像在林间时那样攥得很紧:“我说了不会走的。”这次没强调“最喜欢”,只慢慢说,“以后不管你做什么梦,醒了我都在。”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沙滩上。远处桂木站起来挥了挥手,该回去了。散拉着她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回头,捡起那枚桃花贝壳塞她口袋里:“这个也拿着,两个都给你。”
回去时路过菜地,桂木种的小番茄红了几个,散踮脚摘了颗,擦都没擦就塞嘴里,又摘了颗递到她嘴边:“甜的,你尝尝。”番茄汁沾在他嘴角,像点了颗小痣,夏玲笑着替他擦掉,他也不躲,就那么看着她笑。
夜里躺在铺着软草的榻榻米上,窗外有虫鸣,还有散睡在隔壁铺位的呼吸声,匀匀的。夏玲攥着两枚贝壳,掌心暖暖的。她没再想这是不是梦——就算是,梦里的番茄是甜的,海风是暖的,他的手也是真的攥过她的。
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听见隔壁铺位有动静,接着是轻轻的脚步声。散蹲在她床边,小声问:“还怕吗?”她摇摇头,他才又轻手轻脚回去,躺下去前还说了句:“我醒着呢,你睡吧。”
月光从窗纸透进来,照在他露在被子外的发梢上。夏玲把贝壳贴在胸口,慢慢笑了。不管是真是假,此刻的暖,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