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烟站在家门外,深吸了好几口气,用力揉了揉脸颊。
直到僵硬的肌肉松弛下来,挤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她才拿出钥匙,打开门。
“念念,妈妈回来了。”
“妈妈!”
念念正坐在沙发上看图画书,一听到开门声,立刻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奔过来,扑进她怀里。
“你回来啦!念念好想你!”
钟点工阿姨从厨房出来,擦着手笑道:“林小姐回来了。中午的菜我都理好了,在冰箱里。念念今天特别乖,药也按时吃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谢谢您,陈阿姨,今天辛苦您了。”
送走了阿姨,林时烟弯腰抱起儿子,感受着怀里柔软温暖的小身体,那颗冰冷的心,才回暖了些。
“妈妈,你的衣服怎么湿湿的?”
念念用小手指摸着她的脸颊,奶声奶气地问,大眼睛里满是关切。
“妈妈工作辛苦啦,念念给你捶捶肩膀好不好?念念是乖孩子,不让妈妈累。”
听着儿子稚嫩暖心的话语,林时烟鼻尖一酸。
她抱住儿子,把脸埋在他带着奶香的小肩膀上,贪婪地汲取着这唯一能支撑她的温暖。
“念念真乖,妈妈抱抱就不累了。”
和儿子玩了一会,她亲了亲念念的额头,柔声问。
“念念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想吃妈妈做的鸡蛋羹!还要放小虾米!”
“好,就做鸡蛋羹放小虾米。”
林时烟笑着答应,走进厨房。
失去工作的恐慌还在心底盘旋,但看着怀里的孩子,那股为人母的韧劲便涌了上来。
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天塌下来,她也要为儿子撑住。
晚上,林时烟帮念念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他最喜欢的那套小兔子睡衣。
小家伙被热水熏得小脸粉扑扑的,可爱极了,林时烟忍不住亲了一口。
躺在床上,念念钻进妈妈怀里,眨着大眼睛要求。
“妈妈,讲小熊帕丁顿的故事好不好?”
“好呀。”林时烟拿起故事书,用温柔的声音讲述起来:“从前,在秘鲁的深山里,有一只爱吃果酱的小熊,名叫帕丁顿。有一天,他乘船来到了遥远的伦敦……”
她讲着小熊在伦敦车站迷路,被善良的布朗一家发现并收留的经过,声音轻柔而舒缓。
念念听得津津有味,眼皮却渐渐开始打架。
故事讲到一半,念念忽然往她怀里蹭了蹭,小声地问。
“妈妈……小熊帕丁顿也有爸爸吗?”
林时烟的心一揪,预感到儿子接下来要问什么。
她放下书,轻轻拍着他的背。
“嗯,有的呀。每一只小熊都有爸爸和妈妈。”
念念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盖住了眼底的失落,声音变得更小,带着浓浓的委屈。
“那……那我的爸爸为什么不喜欢念念?是不是念念哪里不好?不够乖?还是……还是念念生病,让爸爸讨厌了?”
他说着,从枕头底下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画纸,展开来。
上面是用蜡笔认真画的一个高大男人的轮廓,虽然线条歪歪扭扭,但能看出穿着西装,只是脸部一片模糊,旁边用拼音写着“bà ba”。
画的右下角,还有一个代表自己,哭唧唧的小小人。
“念念每天都在想爸爸……可是爸爸不喜欢我……”
林时烟看着那没有脸的爸爸画像,听着儿子哽咽的哭腔,心疼得无以复加,再也忍不住抱住了儿子。
是她的错。
她为什么要让儿子受到这样的伤害,孩子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可以,她愿意替儿子背负一切。
“傻瓜,爸爸怎么会不喜欢念念呢?念念是全世界最棒、最乖的孩子。”
尽管心在滴血,可她还是忍住眼泪,用最温柔的声音,为那个绝情的男人找着理由。
“爸爸……爸爸他不是不喜欢念念。他只是……那天有非常重要、非常紧急的事情,心情很不好。他不是故意推开念念的,他其实……”
她顿住。
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思绪飘向了遥远的过去,声音里带上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遥远怀念。
“他其实是个很厉害的人,做事认真又细心。妈妈以前总是丢三落四,有次出门忘带钥匙,他嘴上说着‘怎么这么不小心’,第二天就在我包里放了备用钥匙,连钥匙扣上的小熊都是他亲手做的。”
念念睁大了湿漉漉的眼睛,小嘴微微张着,似乎很难把妈妈口中这个细心的人和那个凶巴巴的爸爸联系起来。
林时烟的声音愈发轻柔,继续回忆道:“他也很有......爱心。记得有年冬天特别冷,我们在路边发现一只冻得发抖的小流浪猫,爪子都受伤了。”
“他明明一脸嫌弃,说着‘麻烦’,‘脏死了’,却脱下手套,小心翼翼地把那只脏兮兮的小猫抱起来。还用自己那条很贵的羊绒围巾把它裹得严严实实,一路抱着它跑去宠物医院。”
念念听得入神,小声问:“那……那小猫咪后来呢?”
“后来啊,”林时烟摸了摸儿子的脸,“他付了所有医药费,耐心等小猫康复,还托朋友为它找到了一个很有爱的领养人。”
她压下喉间的酸涩,努力让语气轻快起来。
“所以你看,爸爸他不是坏人,他只是……有他自己的原因。他如果了解念念,一定会喜欢念念的。”
孩子总是愿意相信母亲的话,念念大眼睛里重新燃起希冀的光,用力点头。
“那下次见到爸爸,我要告诉他,我也喜欢小猫咪!”
宝贝似的把画重新折好,塞回枕头底下,小脸上满是期待和决心。
“还要把我得到的小红花都送给爸爸!告诉他念念很乖!”
看着儿子单纯满足的笑脸,林时烟心里五味杂陈,既心疼又愧疚。
她柔声哄道:“好,现在很晚了,念念该睡觉了,睡好了才能快快长大,对不对?”
“嗯!”
念念听话地闭上眼睛,很快就带着对父亲模糊的期待进入了梦乡。
确认儿子睡熟后,林时烟拿出体温计,给儿子量了一下体温。
37.8c。低烧。
她不敢耽误,赶紧用温水拧了毛巾,仔细给儿子擦拭额头和手心脚心进行物理降温,又喂他喝了一点温水。
忙完一切,她坐在床边,看着儿子沉睡的小脸。
那眉眼,那鼻梁,越是长大,越是像极了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指尖轻轻拂过孩子温热的肌肤,她的心情复杂难言。
霍辰烨,你若知道你有这样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你、想着你的儿子,你今日可还会如此狠绝?
但现实没有时间让她沉溺在难过里,低烧意味着可能又要有一笔医药费的支出。
而她已经失去了收入来源,强大的生活压力逼得她一刻也不敢停歇。
第二天,林时烟就投入了疯狂找工作的状态。
她的简历投遍了所有可能合适的公司,从大型企业到小型工作室,甚至一些兼职机会都不放过。
然而,投出的简历大多石沉大海。
偶尔有几家通知面试,电话里谈得似乎还不错,但最终总是莫名其妙没了下文。
一次,她甚至无意中听到一家公司hR在挂断电话前小声对旁边人说。
“……上面打了招呼,不能用她……”
林时烟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是他吗?
是霍辰烨吗?
他真的恨她到如此地步?
不仅将她逼出公司,还要斩断她所有的生路,非要看着她山穷水尽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难受和窒息感包裹了她。
五年前的种种,难道真的在他心里种下了如此深刻的恨意,连一丝余地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