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尽的黑暗。
失重感,永无止境的下坠。
白浅浅紧紧地抱着怀中昏迷的星灵儿,这是她在这片深渊中,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
她不知道这艘白骨小船已经下沉了多久。
一天?
一个月?
还是一年?
在这里,时间失去了意义。
她只能看到,船身两侧那退开的“忘川之水”,里面无数怨魂在无声地咆哮、挣扎。
那一双双伸出的手臂,想抓住一切坠落的生灵,将他们拖入永恒的沉沦。
那一张张痛苦扭曲的面孔,在幽绿色的魂光映照下,心志再坚定的人看了,都得疯狂。
白浅浅早已不敢再看,只能将头埋在自己的膝盖里,瑟瑟发抖。
“快到了。”
船主苍老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永恒的死寂。
白浅浅猛地抬起头,顺着船主空洞眼眶“注视”的方向望去。
只见这无尽深渊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
那不是任何一种她所熟知的光。
它是一种灰败的,像是燃烧殆尽的余烬般的色彩,了无生机,却又带着一种万古沉淀的,令人心悸的厚重感。
随着白骨小船的不断接近,那片灰败的光芒,在她眼中迅速扩大。
终于,小船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水波般的空间屏障。
眼前的景象,让白浅浅瞬间忘记了呼吸。
这里……是一片废墟。
一片……埋葬了整个世界的……巨大废墟!
头顶没有天空,只有一片灰蒙蒙的虚无,像是混沌未开。
脚下,是一座座早已崩塌、只剩下残垣断壁的古老建筑。
那些建筑的风格,她从未见过,充满了宏伟、古拙而又苍凉的气息,每一块断裂的石柱,都在诉说着一个纪元的辉煌与悲歌。
远处,甚至能看到几颗早已熄灭,巨大骷髅头骨般的星辰,悬浮在半空中,散发着最后的余光。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终末”的气息,充斥着这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是哪里?”
白浅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第七纪元的……墓地。”
船主站在船尾,声音里带着一丝缅怀。
“也是‘清道夫’们,唯一不敢踏足的‘污染区’。”
“这里的法则,早已随着纪元的终结而崩坏,充满了‘终末之毒’。任何属于当世的生灵踏入此地,都会被这股气息侵蚀,神魂腐朽,道基崩解,最终化为这片废墟的一部分。”
白浅浅闻言,小脸瞬间煞白。
“那……那我们……”
“执钥者,是个例外。”
船主那空洞的眼眶,转向了昏迷中的叶尘。
“他手中的‘钥匙’,本就是上一个纪元的遗物。他的‘守护者血脉’,更是能容纳一切旧日之力的……熔炉。”
“对他们而言,这里是剧毒。但对他而言……”
“这里,是最好的……薪柴。”
说话间,白骨小船已经载着他们,降落在了这片废墟最中央的一座、巨大而又平坦的黑色祭坛之上。
船主走下小船,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叶尘,平放在了祭坛的最中心。
他胸口那块【南天门】的残片虚影,在接触到祭坛的瞬间,光芒大放!
整个黑色祭坛,无数早已黯淡的古老符文,在这一刻,被尽数点亮!
以叶尘的身体为中心,一个巨大无比的能量漩涡,轰然成型!
四面八方,那灰败的、充满了“终末之毒”的纪元之息,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流,疯了一样,朝着叶尘的身体,倒灌而入!
“王上!”
白浅浅惊呼出声,她本能地想要冲过去。
“别动!”
船主伸出一只干枯的手臂,拦住了她。
“这是执钥者必须经历的试炼。他必须用自己的意志,降服这股属于旧时代的庞大力量,把它变成自己的。”
“如果他成功,他将获得新生。如果失败……”
船主没有说下去,但白浅浅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失败,他们所有人,都将成为这片纪元墓地的……陪葬品。
白浅浅紧张地看着祭坛中心的叶尘。
那些灰败的能量,一涌入叶尘体内,他那具本已残破不堪的身体,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惊人的变化!
他那断裂的骨骼,在“咔咔”声中自行续接,并染上了一层古朴的青铜色泽!
他那干涸的经脉,重新变得充盈、坚韧,流淌在其中的,不再是单纯的金色气血,而是一种夹杂着混沌与苍凉的、更加高级的能量!
那枚神丹的药力,在这股庞大能量的催化下,被彻底激发,化作最纯粹的生命本源,修补着他受损的神魂!
甚至,他那只因催动【归墟】而血流不止的右眼,伤口也彻底愈合,只是依旧紧闭,眼皮之下,好像有星辰在生灭!
白浅浅看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王上的体质吗?
竟然能将这种连圣人都能毒杀的“终末之毒”,当成大补药来吸收?!
船主没有理会她的震惊,他又将同样昏迷的风清月、秦语妍和星灵儿,从船上抱了下来。
他将秦语妍和星灵儿,放在了祭坛的边缘。
那里虽然能量稀薄,但依旧能让她们沐浴在能量漩涡的余波之中,缓慢地恢复着。
最后,他来到了风清月的面前。
他看着风清月那张苍白如纸的绝美脸庞,以及眉心那几乎快要彻底熄灭的涅盘之印,沉默了许久。
“燃烧道果……真是个……疯狂的女人……”
他低声自语,然后将风清月,安置在了离叶尘最近的地方,仅仅相隔一尺。
“此地的纪元之息,救不了你。”
“能救你的,这诸天万界,或许也只有他了。”
“希望……你能撑到,执钥者醒来的那一天……”
做完这一切,船主退到祭坛之下,重新化作一尊雕塑,静静地守护着。
祭坛之上,白浅浅看着被能量漩涡包裹的叶尘,又看了看身旁昏睡的同伴,紧紧地抿住了嘴唇。
她什么也做不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她的王,从沉睡中归来。
…… 不知过了多久。
在白浅浅那忐忑的注视下,那包裹着叶尘的、由灰败能量形成的巨大蚕茧,其旋转的速度,开始缓缓减慢。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裂痕,开始在蚕茧的表面,蔓延开来。
一股比之前更加霸道、更加深邃,融合了新生与终末的恐怖气息,正从那裂缝之中,渗透而出!
白浅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要……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