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涅说了“把戏演下去”,
然而,现实的问题此刻还是摆在众人面前。
“可我们没有鬼新娘了,怎么演这个冥婚?”
周放捂着脸上那缓慢扩散的黑色裂痕,嘶哑着开口,
每说一个字都牵动着体内对抗鬼眼灵异的痛楚。
失去了剧目最核心的角色,这戏该如何继续?
李涅的目光迅速扫过身边仅存的六人,
最终视线定格在吴玲身上,
那目光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利弊权衡。
“你来演新娘。”
李涅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分配一件普通的任务,
“驭鬼者应该也可以算冥婚。”
“我?!”
吴玲猝不及防,清秀的脸上瞬间写满了震惊与无措,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让她去扮演鬼新娘?
李涅根本没有给她消化和反驳的时间。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缠绕在破尖枪上的血绫,猛地松开一部分,
迅速裹住了依旧被枪尖钉在半空的鬼嫁衣。
暗红色的鬼血顺着血绫蔓延,将那原本就猩红的嫁衣浸染得更加深沉压抑。
李涅将被鬼血压制住的鬼嫁衣,连同自己右手中紧握的那方同样被鬼血浸透,光泽黯淡的大红盖头,
一起递到了吴玲面前。
“穿上。”
李涅的命令简洁到冷酷,
“我们来…结阴缘,给下面的观众看。”
吴玲怔怔地看着递到眼前的“婚服”,那上面传来的阴冷与黏腻感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隐约感知。
演戏?冥婚?结婚?
这几个字眼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碰撞。
她从小到大连恋爱都没正经谈过,成为驭鬼者后更是与正常生活绝缘,
何曾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以这种形式,
和一个…一个男人举行“婚礼”。
一抹不自然的红晕不受控制地爬上她的脸颊,
那是极度窘迫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羞赧混合的产物。
李涅看着她脸上那抹与周围绝望环境格格不入的红晕,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冷静。
“没多少时间给你犹豫,”
他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渣,将吴玲从混乱的思绪中猛地拽回残酷的现实,
“还是说,你想死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其他几人:
“在场几个驭鬼者,只有你是女的。
虽然不能确定说一定要女的才能成为新娘,
但既然有你,没必要去冒那个赌的风险。”
这话一出,周放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只是沉默地压榨着体内的灵异力量,试图尽快稳住伤势。
压人鬼可不仅仅只能压制别人,自己体内的外来灵异也可以进行压制。
而那名马尾青年摸了摸鼻子,表情古怪地瞥了李涅一眼,
默默地与其他两名驭鬼者一起,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半步,
用实际行动表明了态度——这个“新娘”角色,非吴玲莫属。
空气仿佛凝固了,台下,那十七道散发着浓郁死寂气息的身影仍在逼近,
它们僵硬步伐踏在地面上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最近的那只厉鬼,身形已经贴近戏台边缘,
他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跨上台来!
“这是,要拉上戏台了么…”
周放强撑着身体裂开的剧痛,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鬼眼留下的灵异如同附骨之疽,
即使源头鬼已经离开,仍在缓慢地侵蚀着他,
若非他的“压人鬼”灵异正全力对内压制,他恐怕早已步了之前那名同伴的后尘。
也意味着现在的他,在对敌方面失去了最常用的压人鬼灵异。
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着吴玲。
她看着李涅那双没有任何人类情感的眼睛,
又瞥了一眼台下那越来越近,散发着致命威胁的厉鬼群,
最后目光落在眼前那套诡异而危险的“嫁衣”上。
求生的本能最终压倒了所有的犹豫,羞耻和恐惧。
“……我穿。”
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认命般的颤抖。
既然已经决定,便不再迟疑,
吴玲一把抓过鬼嫁衣和鬼盖头,入手是意料之中的冰冷和黏腻,
鬼血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带来极不舒服的触感。
她咬咬牙,迅速将那件压抑猩红的嫁衣套在自己原本的衣服外面。
嫁衣上身,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重感立刻传来,好似有无形的枷锁套在了灵魂之上,
阴冷的气息不断试图钻入她的四肢百骸,
但都被覆盖其上的鬼血压制力量勉强阻挡在外。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将那方大红盖头举起,盖在了自己的头上。
视野瞬间被一片不透光的暗红所笼罩,
外界的一切声音仿佛都隔了一层膜,变得更加模糊,
只有她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和血液流动的声音在耳边放大。
一种与世隔绝的孤寂感和莫名的恐慌感油然而生,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看到她准备就绪,李涅上前一步,如同之前鬼新娘所做的那样,
伸出手,牵住了吴玲那只因为紧张而有些冰凉的手。
两人站定在那口象征着不祥与终结的暗红色棺材前,
背对着台下不断逼近的危机,
仿佛真的要在此地完成一场荒诞而恐怖的阴婚仪式。
然而,
台下的厉鬼观众们并未因他们“入戏”而停止动作。
它们依旧在靠近,身影越来越清晰,
那股汇聚在一起的灵异压力让空气都变得粘稠。
最近的那只厉鬼,一只干枯且布满尸斑的脚已经踏上了戏台的木质边缘,
其整个身影随之剧烈模糊,
它即将登台!
“妈的,这些鬼东西不按套路出牌!”
那名马尾青年啐了一口,脸上露出一种狼一般的凶狠。
他身体周围的空间开始微微扭曲,虚化的能力已然蓄势待发,
“看来我们的戏演的还不够,
李涅是么,要是还有什么办法就快用,
我们先替你挡住下面上来的厉鬼。”
另一名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的驭鬼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眼中是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煞气:
“老子从成为驭鬼者那天起,就没指望能善终。
多活一天都是赚的,想拉老子垫背,也得看你们有没有那副好牙口!”
最后那名一直比较沉默,看起来有几分斯文的驭鬼者,此刻也推了推镜框,
他身边开始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灰色雾气,
“希望固然渺茫,但放弃就是十死无生。”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理性的坚韧,
周放看着严阵以待的同伴,
尽管身体如同被无数细针穿刺般疼痛,但他还是强行挺直了脊梁。
“诸位,”
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们都是从无数灵异事件里爬出来的,鬼门关前走了不止一遭。
这一次,不过又是一道坎儿!一起宰了这些‘观众’。”
此刻代表的“生”的希望与执念,
却是在这绝境中支撑他们不曾放弃的最后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