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站的厨房飘着甜香时,夕阳正把窗外的雪山染成金红色。小雅把融好的糖浆倒进铜锅,小火慢慢熬着,糖液泛起细密的泡沫,像揉碎的星光。
“要不停搅拌,不然会糊底。”老周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木铲,耐心地示范着,“阿元小时候学熬糖浆,总急着大火快熬,结果每次都糊成炭块,被他奶奶追着打。”
小星童趴在灶台边,托着下巴看糖浆咕嘟冒泡,闻言咯咯直笑:“阿元哥也有这么笨的时候呀?”
“谁还没个笨的时候。”小雅笑着刮了点糖浆,吹凉了递到他嘴边,“尝尝看,够不够甜。”
小星童含住指尖,眼睛弯成了月牙:“甜!像饴糖星云的味道!”
加尔推门进来时,手里捧着个精致的木盒。“从库房翻出来的,阿元奶奶当年的糖模子。”他打开盒子,里面是几只用了多年的梨木模具,刻着“福”字和缠枝纹,边缘已经磨得光滑,“老周说,阿元总偷拿这个模子,想给奶奶做带字的糖饼。”
小雅拿起一只模子,指尖抚过上面温润的纹路,仿佛能摸到少年阿元留下的温度。“正好用上。”她把熬好的糖浆倒进陶盆,“等凉一点,咱们就开始做。”
观测站的老人们都来了,围在厨房的大桌旁,手里拿着各种工具,有筛糖霜的细网,有切果仁的小刀,还有装糖饼的油纸。张奶奶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摸出张泛黄的纸:“这是阿元当年写的童谣歌词,他说等学会做糖饼,就唱给我听……我一直收着。”
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还带着孩子气的涂改,写着几句简单的歌词:“月光光,照灶台,奶奶做饼我添柴,糖霜甜,果仁香,吃完饼子睡暖炕……”
小星童凑过去看,跟着念了几句,抬头问:“张奶奶,我能唱给您听吗?”
张奶奶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好孩子,唱吧,奶奶听着呢。”
小星童清了清嗓子,用稚嫩的声音唱了起来。他的声音像山涧的清泉,带着点跑调,却格外清亮。张奶奶听着听着,眼眶就湿了,用袖口偷偷擦着眼泪。
“像……真像阿元小时候的声音。”她哽咽着说。
糖浆凉得差不多了,众人开始动手。小雅把糖浆倒在撒了糖粉的案板上,加尔帮忙揉匀,老周负责把面团擀成厚薄均匀的饼坯,老人们则用模子压出花纹,再撒上碾碎的果仁。
小雅拿起刻着“福”字的模子,压在自己做的饼坯上。指尖触到温热的糖面,突然想起阿元笔记里的话:“等我做出带‘福’字的糖饼,奶奶的咳嗽肯定就好了。”
原来有些约定,就算过了很多年,就算约定的人不在了,也总会有人替你完成。
烤糖饼的香气弥漫了整个观测站。第一批糖饼出炉时,金黄的饼面上,“福”字的纹路清晰可见,糖霜在高温下融化,又在表面凝成一层透亮的壳,像裹了层月光。
张奶奶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小口,糖霜在嘴里化开,甜得人心里发暖。“是这个味道……阿元没骗我,真的很甜。”
小星童举着块糖饼,跑到观测站的通讯台前,对着麦克风大声唱那首童谣。他说要把歌声传到宇宙里,让阿元能听到。
加尔站在窗边,看着远处雪山反射的星光,轻声道:“他一定能听到。”
夜深时,厨房的灯还亮着。小雅把最后一块糖饼放进礼盒,上面撒着细细的糖霜,像落了层雪。她在礼盒上系了根红绳,红绳上挂着片从饴糖星云带回来的糖晶,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阿元,”她对着夜空轻声说,“糖饼做好了,张奶奶很喜欢,小星童替你唱了童谣……你看,你的约定,我们替你完成了。”
窗外的星星格外亮,像是有人在眨眼睛。观测站的通讯器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流声,随即响起一段模糊的歌声,像被风过滤过,带着点杂音,却能听出是阿元的声音,年轻的,带着笑意,唱着那首没唱完的童谣:
“月光光,照灶台……”
歌声很短,很快就消失在电流声里,但每个人都听到了。
小雅望着夜空,眼眶湿润。她知道,那是糖晶里储存的声波,在这一刻,借着星光传了回来。
原来有些声音,有些牵挂,真的能穿越时空,在你以为早已遗忘时,悄悄告诉你:我一直都在。
她拿起那块带“福”字的糖饼,咬了一口。甜香在舌尖蔓延,混着果仁的脆,像把整个冬天的温暖都含在了嘴里。
观测站的灯一盏盏熄灭,只有厨房的灯还亮着,照着桌上一排排整齐的糖饼,像排着队的星星,在黑夜里闪着甜美的光。
那些藏在糖霜里的约定,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终究会以另一种方式,在时光里开花结果。就像这块糖饼,就算过了很多年,就算做饼的人换了一代又一代,那份甜,那份暖,总会留传下去。
因为爱和思念,从来都不会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