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阎王的“贵宾”待遇,在这森罗绝域中,自然与舒适无关。
伍争被安置在阎王殿深处,一个紧邻着主实验区域的偏殿石窟中。石窟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张粗糙的石床,几个同样材质的石凳,以及角落里堆放着的一些不知名兽皮和矿物。空气中弥漫的,依旧是那股无法驱散的药味与血腥的混合气息,只是这里相对“清净”,没有那些时刻不停的痛苦嘶嚎。
对此,伍争毫不在意。他需要的并非享受,而是一个暂时不受打扰,能够观察、适应并开始汲取此界能量的据点。石窟深处连接着一条细小的地下阴脉,丝丝缕缕的地煞阴气渗出,虽然驳杂,但对他恢复力量略有裨益。
他盘膝坐于石床之上,双目微阖,并非修炼,而是将神念如同蛛网般悄然蔓延出去,感知着这座阎王殿,乃至整个森罗绝域的“脉搏”。
凶阎王显然没有太多耐心。仅仅半日之后,他那尖锐的声音就在石窟外响起了。
“贵客!贵客!休息得如何了?快来瞧瞧本王的新作品!嘿嘿,这次可是用了三倍剂量的‘焚经草’和‘蚀骨花’,看看能催生出什么好宝贝!”
伍争睁开眼,暗银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了然。这疯子,是来“验收”合作诚意的。
他起身,走出石窟。凶阎王正搓着手,一脸兴奋地等在外面,身后跟着两名气息比普通兽化人凝实不少的药人侍卫,眼神麻木,但行动间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凶戾。
“带路。”伍争言简意赅。
“好!爽快!”凶阎王嘿嘿一笑,转身引路,步伐急促,仿佛迫不及待要展示心爱的玩具。
他们穿过几条更加狭窄、布满了各种诡异粘液的通道,来到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实验间。这里比主洞窟小上许多,但设施更加“精细”。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寒光闪闪的解剖刀具、钩锁,中央是一个小型的药池,池边固定着数个金属支架。
此刻,一个形态格外狰狞的实验体正被粗大的铁链死死锁在支架上。
它大致保持着人形,但体型膨胀了近一倍,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红色,表面布满了如同岩浆裂纹般的亮红色纹路,不断有高温蒸汽从裂纹中嗤嗤冒出。它的头颅扭曲,口鼻部位向前凸起,獠牙外翻,双目赤红如血,充满了狂暴与痛苦。它奋力挣扎,铁链被绷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喉咙里发出如同风箱般的嗬嗬低吼。
“怎么样?”凶阎王指着这怪物,得意洋洋,“本王称它为‘熔血力士’!力大无穷,浑身炽热如烙铁,寻常刀剑难伤!就是……嘿嘿,就是脑子不太好使,敌我不分,而且看样子,最多再撑半个时辰就要血脉焚尽而死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一种观察实验结果的狂热,目光灼灼地看向伍争,意思很明显——该你露一手了。
伍争缓步上前,在距离那“熔血力士”一丈远处停下。那怪物感受到生人靠近,挣扎得更加剧烈,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伍争,充满了毁灭的欲望。
“强行催谷,透支生命,引地火煞气入体却无法调和,崩溃是必然。”伍争淡淡评价,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凶阎王撇撇嘴:“废话!要是能调和,本王还找你干嘛?快让本王看看你的‘微调’!”
伍争不再多言,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并未逼出尸血,而是凝聚起一丝极其精纯的**本源尸煞**。这煞气并非此界任何一种已知能量,它更古老,更纯粹,代表着一种极致的“死寂”与“支配”。
他凌空对着那狂暴的“熔血力士”虚点。
一道细若游丝的灰黑色气流,无声无息地没入了怪物的眉心。
刹那间,“熔血力士”剧烈的挣扎猛地一滞!
它身上那些亮红色的岩浆裂纹,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不再散发高温蒸汽,反而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类似金属冷却后的暗沉色泽。它体内原本狂暴冲突、即将爆炸的地火煞气,仿佛被一股更高等、更冰冷的力量强行梳理、镇压,如同沸腾的岩浆被瞬间冷却、固化。
它赤红的双眼,血色迅速褪去,变得与岩甲一般空洞、麻木。喉咙里的低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沉默。它不再挣扎,只是静静地被锁在支架上,仿佛一件失去了动力的兵器。
然而,它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并未减弱,反而更加内敛,更加危险。那是一种失去了所有生命躁动,只剩下纯粹执行命令的、冰冷的杀戮机器的气息。
凶阎王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转而化为一种极度的震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
他看得分明!伍争根本没有使用任何药物,没有进行任何外部改造,只是那么轻描淡写地一指点出,就将他苦心调制却濒临失败的“熔血力士”,从崩溃边缘拉了回来,并且变成了眼前这副……完美兵器般的模样!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医术”、“毒术”乃至“邪功”的理解范畴!这更像是一种……对生命本质规则的篡改!
“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凶阎王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他凑近那变得安静的“熔血力士”,仔细检查着,越看越是心惊。怪物体内的能量并非消失,而是被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规整”了,变得稳定而高效。
伍争收回手指,负手而立,语气平淡无波:“我说过,微调而已。生与死,动与静,本就在一线之间。你的方法,过于粗暴,只懂点燃,不懂掌控。”
凶阎王猛地回头,死死盯着伍争,眼中光芒疯狂闪烁。有贪婪,有渴望,有对未知力量的极度好奇,但也有一丝深深的忌惮。
这个人,太危险了。他的手段,诡异得令人不安。
但……这力量,又太诱人了!
“嘿嘿……嘿嘿嘿……”凶阎王突然又笑了起来,只是这次的笑声中,少了几分之前的纯粹癫狂,多了几分算计,“好!好一个微调!本王信你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本王最重要的‘合作伙伴’!”
他挥挥手,让手下将那只被“微调”过的熔血力士带下去,然后凑近伍争,压低声音,带着蛊惑道:“这森罗绝域,地煞阴脉不止一处,还有几处更好的……‘养尸地’,本王可以带你去看!还有,本王收集的诸多上古毒经、秘法,你也可以随意翻阅!我们联手,定能创造出更强大、更完美的‘艺术品’!”
伍争看着凶阎王那闪烁着兴奋与野心的眼睛,心中冷笑。合作?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他需要此地的资源与环境恢复力量,并借此窥探此界本源。而凶阎王,则觊觎他那操控生死界限的“微调”之力。
“可。”伍争淡淡应道,目光却已越过凶阎王,投向了石窟外那昏暗的通道深处。
他的神念,方才在那“微调”的瞬间,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与此界某种浩然正气迥异,又隐隐与他本源相吸的……**魔兵**的气息。那气息一闪而逝,似乎来自绝域更深处,被重重禁制封锁。
看来,这森罗绝域,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一些。
狩猎与探索,才刚刚开始。而凶阎王,或许会成为一柄不错的……探路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