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岩石庇护范围的第一步,王珍珍的心跳就如同擂鼓般狂响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
无边的灰白死寂瞬间将她吞没。与之前躲在岩石下感受的寂静不同,当独自置身于这片广阔无垠、毫无生气的绝地时,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和渺小感被放大了无数倍。空气冰冷稀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割般的寒意,四周是永恒不变的、令人压抑的单调景色,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死亡,只剩她一个孤零零的活物。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迅速缠绕上她的脊椎,让她几乎想要立刻转身逃回那个相对安全的角落。
但她没有。
她回头看了一眼岩石下两个昏迷的身影,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让她稍微镇定了一些。
她不能后退。她是唯一的希望了。
王珍珍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脑海中那份来自玉佩的、模糊的方位指引,又对照了一下笔记本上潦草的地形草图,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迈开了脚步。
脚下的灰白尘埃柔软而吸音,她的脚步声几乎微不可闻,这反而加深了周围的死寂。她走得极其小心,每一步都尽量放轻,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特别是那些光线暗淡、容易形成视觉死角的岩石后方和凹地处。耳朵也竖了起来,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尽管知道那些“阴影”的攻击很可能是无声的。
她周身那层来自玉佩的、极其淡薄的微光力场似乎真的起到了一些作用。它并非形成一个可见的光罩,而更像是一种无形的气息萦绕,让她感觉不像刚才那样赤裸裸地暴露在危险中,心中稍微安定了一点点。但这份安心十分脆弱,她知道这层加护可能微不足道。
独自一人在这种环境下行走,对精神的压力是巨大的。想象力变成了最可怕的敌人,每一块形状怪异的石头,每一片稍微浓郁一点的灰色,在她眼中都仿佛随时会化作择人而噬的怪物。她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如果真有风的话)都会让她惊出一身冷汗,猛地停下脚步,紧张地观察半天才敢继续前进。
路程过半,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那里散落着更多巨大的、疑似建筑残骸的巨石。根据脑海中的指引和笔记本的草图,祭祀场应该就在这片区域的后方。
王珍珍的心提得更高了。她躲在一块巨大的断裂石柱后面,仔细观察着前方的路径。开阔地意味着更少的掩体,也意味着更容易暴露。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了一条贴着边缘、利用零星散布的小型岩石作为掩护的路线。这样虽然绕远一点,但相对安全。
就在她小心翼翼地从一块石头后快速移动到另一块石头后时,她的眼角余光似乎瞥见,在左前方不远处,一片低洼地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立刻屏住呼吸,死死地贴靠在当前藏身的岩石上,一动不敢动,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方向。
那里……似乎只是一片普通的、稍微暗一点的区域,什么都没有。
是错觉吗?还是太紧张看花了眼?
她不敢确定,心脏狂跳不止,等了足足两三分钟,那片区域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也许……真的是错觉?
她稍稍松了口气,准备继续前进。
然而,就在她刚要迈步的瞬间——
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悄然掠过她的后颈!
这寒意并非真实的温度变化,而更像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感应?与她之前感受到的、来自“阴影”的那种纯粹恶意和饥渴不同,这股寒意更加隐晦,更加……阴沉,带着一种审视和冰冷的意味,一闪即逝!
王珍珍浑身汗毛倒竖!猛地回头望去!
身后只有无边无际的灰白尘埃和散落的碎石,空无一物!
那感觉消失得如此之快,仿佛从未出现过。
是什么?!
是另一种不同的“东西”吗?还是某个更强大的存在的惊鸿一瞥?
笔记本里只提到了那种攻击性的“阴影”,难道这里还存在别的、拥有不同特性的恐怖存在?
这个念头让王珍珍如坠冰窖,刚刚稍微安定一些的心情再次被巨大的恐惧淹没。这片归墟之地,远比她想象的还要诡异和危险!
她不敢再停留,也顾不上会不会暴露,用最快的速度,连滚带爬地冲过了最后一段开阔地,一头扎进了祭祀场边缘那林立着的、残破石碑的范围内。
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刻满陌生符号的石碑,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跳得如同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惊魂未定地回头张望,那片开阔地依旧死寂,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冰冷注视只是她的又一个幻觉。
但她不敢掉以轻心,那种感觉太真实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她已经进入了目标区域,必须尽快找到“门”的基座。
她根据脑海中那模糊的指引,结合对笔记本草图和阿钉描述的记忆,开始在一片狼藉的祭祀场中小心翼翼地搜寻起来。
绕过中央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石台(她远远避开了它),躲开那些被“啃噬”过的残碑,她的目光快速扫过一片片石刻。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时间紧迫,多待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终于,她的目光锁定在了一片相对完整的、镶嵌在地面上的圆形石板区域。那石板材质与周围不同,颜色更深,表面打磨得相对光滑,上面刻满了极其复杂而规整的同心圆和几何图案,这些图案的线条最终都汇向中央一个碗口大小的、深不见底的孔洞。
而在这些图案的某些关键节点上,雕刻着的几个附属符号中,有一个——正与她脑海中记忆的、玉佩上浮现过的那个右侧金色符号,以及阿钉在倒碑上发现的符号,几乎完全一致!
就是这里!这就是“门”的基座!
王珍珍心中涌起一阵狂喜,几乎要哭出来。她成功了!她找到了!
她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跪倒在基座旁,手忙脚乱地解下腰间的金属水壶。
希望就在眼前!只要将源初之水倒入那个孔洞……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即将拧开壶盖的刹那——
异变陡生!
她周身那层来自玉佩的、一直默默守护着她的微光力场,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波动起来,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
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冷、都要磅礴、带着滔天怒意和毁灭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般,骤然从祭祀场的四面八方轰然压下!
不是一个,不是两个……是无数个!
无数浓郁得化不开的、仿佛来自深渊最底层的灰色阴影,如同鬼魅般,从每一块石碑后、每一片凹地中、甚至是从那虚无的空气里,悄无声息地浮现、凝聚而出!
它们密密麻麻,几乎填满了整个祭祀场的空间,将王珍珍团团围在中央!
所有的阴影都在剧烈地波动着,发出并非针对精神、而是直接响彻在这片死寂空间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尖锐嘶鸣!那嘶鸣声汇聚成恐怖的浪潮,仿佛整个归墟的意志都在愤怒咆哮!
它们的目标,似乎不仅仅是王珍珍这个闯入者,更是她周身那层来自玉佩的微光力场!那力场似乎对它们造成了巨大的刺激和挑衅!
王珍珍的大脑一片空白,极致的恐惧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和思维。她握着水壶的手僵在半空,浑身冰冷,连呼吸都忘记了。
她周身的玉佩微光力场在这些恐怖存在的集体威压下,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
而在那无数翻涌的、代表湮灭的灰色阴影之后,在祭祀场的最边缘,那片之前让她感到冰冷注视的开阔地方向,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深邃、仿佛由纯粹黑暗凝聚而成的、模糊不清的轮廓,正在缓缓浮现……
真正的绝境,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