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破局之策
聚灵塔的危机虽然暂时解除，但塔身受损，能量提纯效率大减，仅能维持壁垒最基本的能量供应，再也无法支撑高强度、持续性的防御作战。更如同阴云般笼罩在众人心头的，是那股能够精准渗透核心阵法的诡异魔气——它证明了敌人不仅拥有绝对的力量优势，更具备高超的智慧与渗透能力，以往的防御思路，已然出现了致命的漏洞。
修补，似乎只是延缓死亡的过程。
壁垒内的气氛，比魔潮冲击时更加压抑。洪炉真人眉头紧锁，召集了所有阵法师与高阶修士商讨对策，但提出的方案无非是加固现有阵法、增加巡逻密度、设法修复聚灵塔等等，皆是治标不治本，难以应对那防不胜防的渗透与破坏。
就在一片愁云惨淡之际，调息恢复了些许的林霄，再次站了出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那是一种看到了全新道路的兴奋与决绝。
“真人，诸位前辈。”林霄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依晚辈浅见，继续在旧有的框架内修修补补，已无出路。敌人能渗透一次，就能渗透第二次。我们被动防御，永远慢人一步。”
洪炉真人看向他：“那依你之见？”
“釜底抽薪，破旧立新！”林霄斩钉截铁，语惊四座，“我们不应再执着于修复那座已被渗透、结构老旧的聚灵塔，也不应再将所有希望寄托于被动防御。晚辈提议——放弃旧塔，以其残存结构为基础，结合晚辈之前优化各处阵法的经验，构建一个全新的、分布式的、具备自我净化与成长能力的——‘周天星元网络’！”
“周天星元网络？”众人面面相觑，这个概念闻所未闻。
“不错！”林霄走到调度室中央，以灵力在空中勾勒出戊土三号壁垒的简易模型，随即，模型上亮起了无数细密的光点，如同星辰，“我们将不再依赖单一的能量核心。而是将壁垒各处优化后的阵法节点，通过重新设计的能量通道连接起来，使其成为一个整体！”
他指尖滑动，光点之间出现了一道道流动的光线：“每一个阵法节点，既是能量的使用者，也是能量的生产者与中转站！它们可以从虚空、从灵石、甚至从被净化的魔气残余中汲取、转化能量，并通过网络实时共享、互补盈缺！”
接着，他重点在几个关键节点上加强了光芒：“在这些核心节点，我们将布置由顾危生死之力驱动的‘阴阳净魔枢’，它们不仅是能量枢纽，更能主动净化一定范围内的魔气，将其混乱能量转化为相对稳定的、可供网络使用的‘负能量’！以战养战！”
最后，他指向整个网络模型，语气带着一种开创时代的激昂：“这个网络，将具备极强的韧性与适应性。即便部分节点被摧毁，其余节点也能通过动态路由自动重组，维持系统基本运转。它更能通过不断吸收、分析战场数据包括魔气特性、攻击模式，进行自我学习和演化，优化能量分配与防御策略！它，是活的！”
一番话语，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人脑海！
放弃沿用万载的聚灵塔模式？构建一个分布式、能自我净化、自我学习的能量网络？这想法太过超前，太过大胆，简直颠覆了他们对阵法、对战争的所有认知！
“荒诞！”一名资深元婴阵法师忍不住驳斥，“能量分布如何确保稳定？节点间如何实现无损传输？那‘阴阳净魔枢’更是闻所未闻！稍有差池，便是全垒能量失控，自取灭亡！”
“是啊，林小友，此事实在太过冒险……”连洪炉真人都面露难色，这方案听起来美好，但实施难度和风险都太大了。
林霄神色凛冽，他早已预料到这种反应。他看向身旁的顾危。
顾危缓缓起身，虽然气息依旧虚弱，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伸出手掌，一道微型的、由生死二气构成的太极漩涡缓缓旋转，漩涡中心，一丝被捕获的、极其微弱的魔气正在被缓慢而稳定地分解、转化。
“阴阳净魔，可行。”顾危言简意赅，以事实佐证。
林霄接着道：“能量传输与稳定问题，晚辈已初步完成数学模型推演，有七成把握。至于风险……固守旧路，十死无生；破旧立新，九死一生。然，那一线生机，值得我等用命去搏！”
众法师因林霄的话产生更大的争议与波澜。放弃沿用万载的聚灵塔，构建一个闻所未闻的“周天星元网络”？这想法太过惊世骇俗，颠覆了所有阵法师的认知底线。
洪炉真人脸上写满了犹豫与挣扎。固守旧路，虽如温水煮蛙，但至少熟悉，知道如何应对；破旧立新，前景莫测，一旦失败，便是万劫不复。
面对如潮的质疑，林霄神色反而镇定，平静之下，是如同深海暗流般的坚定。他知道，空谈理念无法服众，必须拿出更实际的东西。
他转向洪炉真人，目光灼灼：“真人，固守旧路，当真能活吗？”他指向尚未完全平息的聚灵塔方向，“那缕魔气能精准找到并利用锁灵阵的漏洞，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视为根基的防御体系，在对方眼中可能早已千疮百孔！我们今日能侥幸修复，明日呢？后日呢？下一次，它是否会直接引爆壁垒核心？届时，我们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话如同冰冷的刀子，剖开了血淋淋的现实。修补，只是在已知的漏洞上打补丁，而敌人，却拥有随时制造新漏洞的能力。
“至于风险……”林霄声音提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晚辈承认，构建新网络风险巨大！但请真人，请诸位前辈想一想！我们如今面临的，是何等敌人？是能够侵蚀法则、扭曲心智、拥有莫测智慧的归墟魔物！用万载前针对常规战争的阵法，去应对这等超出认知的敌人，本就是最大的风险！我们是在用旧时代的盾，去挡新时代的矛！盾已裂，若不铸新盾，唯有盾碎人亡！”
他环视众人，语气放缓，却更加沉重：“是，新网络可能失败。但至少，我们是在向着适应新时代战争的方向努力！是在为后来者探索一条可能生路！而固守旧塔，我们只是在……等死！缓慢地，却确定无疑地，走向灭亡！”
“等死”二字，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头。尤其是那些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亲眼见证同袍不断陨落的老兵，眼神开始动摇。他们不怕死，但怕死得毫无价值，怕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绝望。
洪炉真人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何尝不知林霄所言在理？只是肩上担着整个戊土三号无数兄弟的性命，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就在这时，顾危再次站了出来。他没有多言，只是将掌心那微型的生死太极漩涡缓缓推向空中。漩涡旋转，其中那缕被捕获的魔气在生死之力的碾磨下，不再仅仅是分解，竟隐隐有被剥离出极其微弱、却相对稳定的暗色能量的趋势！
“阴阳轮转，魔亦可驭。”顾危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此网络若成，非仅防御，亦可……反哺。”
反哺！利用魔气的力量！
这个念头，让所有人呼吸一窒！
林霄趁热打铁，双手在空中急速勾勒，不再是概念模型，而是具体的、基于戊土三号现有阵法节点分布的“周天星元网络”一期构建蓝图！他精确标注了每一个需要改造的节点，预算了能量通道的走向，甚至初步模拟了网络在遭受不同强度攻击时的动态响应！
“此为一期构想，优先构建核心骨干网，覆盖壁垒关键防御区域。所需材料，大部分可从旧阵拆解、废料回收中获得！我们不需要一步登天，可以步步为营，先用最小的代价，验证其可行性！”林霄的声音带着强大的自信与感染力，“真人！诸位前辈！请给戊土三号，也给我们自己，一个搏取未来的机会！而非在这注定沉没的旧船上，一同溺亡！”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在调度室内蔓延。
每一位阵法师都在死死盯着林霄勾勒出的蓝图，大脑飞速运转，评估着其中的可能性与风险。每一位将领都在权衡，是抱着旧时代的荣耀一同殉葬，还是抓住这微弱的、却可能通向新生的火种。
良久，洪炉真人缓缓抬起头，那双饱经风霜的眼中，血丝遍布，却燃起了一簇前所未有的火焰。他环视众人，声音嘶哑而沉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老子……受够了憋屈等死！”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整个调度室嗡嗡作响：
“就依林小子所言！破旧立新，构建那劳什子‘周天星元网络’！老子亲自督造，所有资源，优先供应！所有人员，听其调遣！”
他目光如电，扫过那些依旧面带犹疑的阵法师：“谁有异议，现在可以退出戊土三号，老子绝不阻拦！但若留下，就得给老子拿出玩命的架势来！听懂没有？！”
“谨遵真人法旨！”这一次，回应声整齐划一，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破旧立新之策，终得通过！
戊土三号壁垒，这艘在绝望之海中挣扎的巨舰，终于开始调转船头，朝着那未知却充满可能性的新航向，扬起了风帆！而林霄与顾危，便是这艘船上，最关键的……领航员！
一场前所未有的、关乎壁垒生死存亡，更关乎未来防御理念变革的宏大工程，在这绝望的战场上，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序幕。
林霄作为总工程师，几乎不眠不休，疯狂地计算、设计、指挥。顾危则带领一批精干修士，开始尝试构筑和测试“阴阳净魔枢”的原型机。整个戊土三号壁垒，如同一个巨大的工坊，所有的悲伤、绝望都被这股破釜沉舟的激情暂时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向未知、开创历史的亢奋与专注。
破旧立新，需要莫大的勇气与智慧。而林霄与顾危，正引领着这群万古之前的英魂，在这片注定沉沦的土地上，亲手点燃那簇可能照亮未来的……星星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