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他感觉自己像暴风雨中的枯叶,随时会被撕裂。辛夷的纸伞静静悬浮在不远处,伞面水光流转,默默地看着他。
第三天,肉身似乎开始适应那恐怖的冲击力,剧痛依旧,但不再有崩解之感。然而丹田内的冲突愈发激烈,冰火湮灭之力如同狂躁的凶兽,左冲右突,试图寻找宣泄口,每一次冲击都带来脏腑欲焚、神魂欲裂的痛苦。他死死守住心神,如同礁石。恍惚间,他仿佛看到辛夷挡在湮灭风暴前那决绝而虚幻的背影……
第五天,重复的冲刷似乎带来了某种奇特的韵律。敖烁开始感受到水的力量,并非简单的冲击,而是无穷无尽的浸润、渗透、包裹。星源重水冲刷着他的肌肤,渗透他的龙鳞,温柔却又无比坚定地包裹住他体内那狂躁的冰火湮灭之力。水,至柔,却水滴石穿;水,无形,却润泽万物;水,善下,却汇聚成海容纳百川;水,无常,随方就圆,变化无穷……
那狂躁的冰火之力,在这绵绵不绝、坚韧包容、变化万千的水德浸润下,竟如同滚烫的烙铁被投入深潭,狂暴的怒焰被温柔包裹。冰的极端严寒,被水的温润包容所中和;火的毁灭躁动,被水的柔韧不息所抚平。毁灭性的湮灭冲突,在水德的调和与渗透下,开始缓缓平息。冰蓝与赤金不再彼此激烈碰撞湮灭,而是在水流的引导下,如同两条被驯服的怒龙,开始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流转、交融。
第六天,第七天……敖烁彻底沉浸在水德之中。他的肉身依旧承受着重水的冲击,但他的心神却前所未有的宁静、通透。丹田深处,冰蓝、赤金、浅碧三色光华不再是冲突对立,而是水乳交融,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那纯粹的妖异湮灭之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浩瀚、仿佛蕴含无尽生机与毁灭循环的“源流”之力。
当第七日最后一缕星辉被瀑布水流裹挟着落下时,敖烁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周身光华内敛,再无一丝戾气。丹田深处,奔腾的力量如同一条温顺却浩瀚的星河,曾经的冰火湮灭之力已彻底化为涓涓细流,融入了他的本源龙元之中,再无失控之忧。那是一种“刚柔并济、生生不息”的力量境界。
他抬头看向那柄悬浮的纸伞。伞中那缕真灵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蜕变,微微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如同欣慰的回应。
九天龙女的身影出现在瀑布之上,看着下方脱胎换骨的敖烁,以及伞中渐渐复苏的辛夷真灵,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她的声音在轰鸣的瀑布声中清晰地传入敖烁耳中,“今日方知,至柔之水,可驭至刚至烈之湮灭。汝之道途,方始坦荡。”
敖烁深深叩首。这一次失控带来的劫难与救赎,让他真正领悟了力量的本质—。真正的强大,不在于毁灭的极致,而在于掌控与转化的智慧,在于如同水一般,利万物而不争的包容与坚韧。这来自悬星瀑下的“七日冲刷”,成为他道心之上最深刻的烙印。
这时,笼罩着辛夷纸伞的柔和绿光骤然内敛,伞身微微震动,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紧接着,伞面光华流转,辛夷那魂体凝实、神采奕奕的虚影轻盈地飘然而出,对着瀑布下盘坐的身影,以及守护在旁的众人,露出了劫后余生、温暖如初的笑容。“辛夷!”众人惊喜万分。
“辛夷丫头,”九天龙女的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柔和,“你历经生死,心志坚韧,秉性纯良,与这水洛渊的灵韵也颇为契合。吾观你根骨悟性皆是上佳,今日便问你,可愿拜入吾门下,随吾修行?”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随即便是巨大的惊喜!九天龙女,传说中的存在,竟要正式收徒!
辛夷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喜悦和感激涌上心头,没有丝毫犹豫,她立刻对着龙女盈盈拜下,行三跪九叩之大礼:“弟子辛夷,拜见师尊!师尊再造之恩,辛夷永世不忘,定当刻苦修行,不负师恩!”
“好,好。”龙女欣然受礼,抬手虚扶。她看了一眼旁边同样为辛夷高兴的敖烁,解释道:“烁儿虽得吾指点一二,但他终究是北海储君,吾不便正式收徒,故以姑姑相称。”敖烁恭敬行礼:“恭喜姑姑得此佳徒!”
龙女含笑点头,目光又落回辛夷虚弱的魂体上,话锋一转:“你此刻虽魂体稳固,然寄身于纸伞终究非长久之计,鬼道之身亦非坦途。为师这里,恰好有一副契合水灵之力的躯壳,便赠予你吧。”
说着,龙女广袖轻拂。深潭之水分开,一条修长优美的湛蓝色雌龙身躯缓缓浮现。这龙躯并非崭新,鳞片光泽略显黯淡,显然是早已逝去的龙族遗骸。但龙躯保存完好,形态优美,隐隐散发着纯净的水元之力。
“借尸还魂?”颜润城小声嘀咕了一句,被林芷蓉瞪了一眼。龙女不以为意,素手轻点,一颗黯淡的龙珠从雌龙眉心飞出。她又转向辛夷:“凝神静气,莫要抗拒。”辛夷收敛心神,魂体化作一道流光,在龙女神力的引导下,精准地注入那颗悬浮的龙珠之中。刹那间,原本黯淡无光的龙珠如同被注入了生命之源,骤然爆发出璀璨柔和的蓝色光芒!光芒顺着无形的脉络流淌,迅速充盈整个龙躯。
只见那湛蓝色的龙鳞片片亮起,仿佛沉睡千年的生命被唤醒,一股鲜活的气息弥漫开来。最后,龙珠化作一道流光,重新没入雌龙的眉心。雌龙紧闭的巨大眼睑微微颤动,随即缓缓睁开!那是一双清澈如琉璃、蕴含着温和与坚韧的龙瞳,再无半分死气,充满了新生的灵动与喜悦。她试着动了动龙爪,感受着这具全新的、充满力量的身躯,巨大的龙首微微低下,看向岸边的众人,发出一声轻柔而悠长的龙吟,正是辛夷的声音!
“辛夷姐姐!”熙娆第一个欢呼起来,林轩也兴奋地蹦跳。敖烁眼中满是欣慰,颜润城啧啧称奇:“厉害了,借尸还魂还能这么清新脱俗!”唯有林芷蓉,看着辛夷新生的龙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但很快被替她高兴的情绪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