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枢密使府邸静室。
童贯对着水盆里自己那副尊荣——香肠嘴、破裂的唇角、布满血丝的眼睛,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和自我怀疑。仙法反噬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让他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浇灭,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痛。
“这…这哪里是仙法…分明是魔功…”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每说一个字都像有刀片在刮擦喉管。修炼差评心经的代价太大了,大到他根本无法承受。别说凝聚差意瞪死邪魔,再练下去,恐怕菌泥讨债小队还没上门,他自己就先因口腔溃烂、内出血而一命呜呼了。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仙路断绝,邪魔索命,他童贯纵横朝堂大半生,难道真要落得个被一滩污秽菌泥逼死的荒唐下场?!
不行!绝对不行! 他猛地抬起头,肿成一条缝的眼睛里射出疯狂而不甘的光芒。既然仙法练不成,那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查!不惜一切代价,从源头查起!就算把御膳房翻个底朝天,把汴京城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那口破锅和“皇气炒饭”的真正秘密!找到那个真正的债主!或者…能找到克制那邪物的其他方法!
“刘全!”他用尽力气嘶吼,声音破碎难听。 一直守在门外的刘全连滚爬爬地进来,看到童贯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枢…枢相!您…您的嘴…” “闭嘴!”童贯现在最听不得别人提他的嘴,“立刻!传本帅手令!调一队…不!调三队东厂最精干的番子!给本帅彻查御膳房!所有库房、档案、甚至是老鼠洞!给本帅一寸一寸地搜!所有三个月内接触过那口破锅,或者行为异常的人,全部给本帅抓起来!严加拷问!”
他眼中闪烁着狠厉与绝望交织的凶光,如同困兽犹斗:“还有!给本帅盯紧御膳房总管刘全(另一个刘全)和他手下那几个掌勺的大太监!特别是负责官家点心膳的李德福!本帅怀疑,这‘皇气炒饭’的根子,就在他们身上!”
既然那邪物锁定了自己,那真正的债主,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些能近距离接触官家膳食、有机会捣鬼的人!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能放过一个!
“是!是!”刘全(眼前这个)被童贯眼中的疯狂吓得屁滚尿流,连忙领命而去。
静室内再次剩下童贯一人。他疲惫地靠在墙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喉咙和嘴巴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神经,而比疼痛更折磨人的,是那如同跗骨之蛆的恐惧——对菌泥讨债小队的恐惧,对期限将至的恐惧。
他艰难地挪到那堆辣料前,看着这些让他又爱又恨、带来希望又带来痛苦的东西,眼神复杂。最终,他还是抓起一小块相对温和的茱萸,小心翼翼地含在嘴里,希望能借助那一点辛辣的刺激,暂时压下去喉咙深处的痒痛和血腥味。
然而,就在茱萸的微弱辣意再次刺激到他受损的口腔黏膜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但冰冷粘腻如同毒蛇吐信的意念波动,毫无征兆地再次从他怀中——那几片沾染了菌泥和辣油残迹的碎陶片上——渗透出来!
【…警…告…!…】 【…检…测…到…债…务…人…(…童…贯…)…再…次…试…图…接…触…‘…辣…’…源…!…】 【…判…定…为…尝…试…恢…复…‘…差…评…心…经…’…(…入…门…版…)…修…炼…!…】 【…根…据…‘…菌…泥…债…务…管…理…条…例…’…第…七…章…第…三…条……】 【…债…务…人…任…何…试…图…提…升…个…体…实…力…、…增…加…逃…债…、…抗…债…风…险…的…行…为…,…均…视…为…恶…意…逃…废…债…!…】 【…处…罚…措…施…:…立…即…触…发…‘…债…务…催…收…加…急…程…序…’…!…】 【…‘…菌…泥…讨…债…小…队…’…投…送…倒…计…时…:…【12】…个…时…辰…!…】 【…请…做…好…接…收…准…备…,…保…持…通…讯…畅…通…(…如…果…还…有…的…话…)…】
噗——! 童贯看到最后那行字,尤其是那个鲜红刺眼的【12】个时辰,一股腥甜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溅落在面前那堆辣料上,显得格外刺目!
十二个时辰?!只剩一天了?! 就因为自己含了块茱萸压压痛,就被判定为“恶意逃废债”?就要提前派出讨债小队?! 这邪魔!这菌泥!简直是不讲道理!蛮横至极!
巨大的恐惧和冤屈感瞬间击垮了童贯的心理防线。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直接晕死过去,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静室里,只剩下那堆燃烧殆尽的辣料灰烬、染血的冤案卷宗、和几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碎陶片,陪伴着这位口唇破裂、昏迷不醒的当朝枢密使。
---
现代,时味居。
舆论风波暂时平息,门口窥探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姜小勺强行压下“差意”带来的后遗烦躁感,决定重新开门营业。毕竟,日子还得过,房租(虽然房东暂时没催)和锅气银行的债务(虽然服务冻结)可不会凭空消失。
他挂出了简单的菜单:蛋炒饭,青椒肉丝,番茄鸡蛋汤。价格实惠,绝不搞任何花头。 或许是之前“佛光汤”的热度余波,或许是那场反转带来了一些同情分,生意居然比风波前还要好上一些。不少好奇的、或是抱着支持心态的食客慕名而来,店里坐得满满当当。
姜小勺打起精神,系好围裙,和赵四在后厨忙得脚不沾地。苏东坡也换上了一身伙计衣服(他自己的衣服洗了还没干),勉强帮着端端盘子,虽然动作笨拙,但态度认真,倒是吸引了一些大妈食客慈爱的目光。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姜小勺很快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的味觉,依旧处于被金汤强化后的“超敏”状态!
平时尝起来恰到好处的咸度,现在入口就觉得齁咸!炒个青椒肉丝,以前觉得火候正好,现在却能清晰地分辨出肉片边缘有一丝极其微妙的、近乎焦糊的“过火”感!就连蒸米饭,他都能吃出电饭煲内胆底部那一点点极其轻微的、常人根本察觉不到的“黄底”味儿!
这种极致敏锐的味觉,对于一个追求“差不多就行”的社畜厨子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 它强迫他不得不以近乎变态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和他人的工作。
“赵四!盐又抖多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手腕轻点!你以为盐不要钱啊?!” “这肉片谁切的?厚薄不均!炒出来生熟都不一样!重切!” “米饭!米饭水放少了!粒粒分明是好事,但这也太硬了!顾客是来吃饭不是来练牙口的!” “还有这葱!蔫了!一点都不水灵!扔掉扔掉!”
后厨里不断响起姜小勺暴躁的挑刺声。赵四被训得满头包,欲哭无泪。他觉得今天的菜和平时根本没区别,甚至因为格外小心,味道应该更好了才对,怎么掌柜的突然变得这么挑剔苛刻了?
苏东坡端着盘子来回穿梭,听着后厨的动静,若有所思。他能感觉到,姜小勺并非故意找茬,而是似乎真的能察觉到那些极其细微的、常人无法感知的瑕疵。这莫非是那“金汤”洗经伐髓后,在厨艺之道上的某种…进阶?只是这进阶来得太突然,让姜小勺自己都难以适应和控制。
客人们倒是没吃出什么大问题,反而觉得今天的菜格外“够味”,下饭。但对于姜小勺自己来说,每一道菜在他嘴里都是“不及格”的残次品,这种痛苦,外人难以体会。
就在姜小勺对着又一锅在他看来火候稍有偏差的蛋炒饭运气,考虑要不要倒掉重炒时,一股极其微弱、但熟悉无比的冰冷粘腻感,毫无征兆地再次掠过他的感知!
这感觉…是菌泥讨债信的气息?!但又有点不一样,更加急促,更加…咄咄逼人?
几乎就在同时—— 嗡!!! 角落里那口沉寂了许久的铁锅,锅底猛地爆起一团极其混乱、闪烁不定的幽蓝色和暗金色交织的电火花!如同接触不良的老旧电线,发出“噼里啪啦”的骇人声响!
整个后厨的灯光瞬间明灭不定,电压极其不稳! 【…警…报…!…警…报…!…】 【…检…测…到…高…强…度…、…高…优…先…级…‘…菌…泥…债…务…催…收…’…波…动…!…】 【…波…动…源…:…北…宋…·…汴…京…(…关…联…债…务…人…:…童…贯…)…】 【…‘…菌…泥…讨…债…小…队…’…已…强…制…启…动…跨…位…面…投…送…程…序…!…】 【…投…送…目…标…地…:…北…宋…·…汴…京…·…枢…密…使…府…邸…!…】 【…投…送…倒…计…时…:…【11】…时…辰…(…现…世…时…间…)…!…】 【…警…告…:…此…次…催…收…行…动…携…带…‘…强…制…执…行…’…权…限…,…风…险…等…级…:…高…!…】 【…‘…锅…气…银…行…’…(…升…级…维…护…中…)…无…法…干…预…!…】 【…请…宿…主…(…担…保…人…?…)…做…好……心…理…准…备…?…】
混乱的信息流如同雪崩般涌入姜小勺的脑海,虽然依旧卡顿破碎,但那股急切和警告的意味无比清晰!
锅气银行还在升级,无法拦截!菌泥讨债小队被强制启动了!目标直指北宋的童贯!而且只剩十一个时辰(现实时间)就要到了?! 是因为童贯那边又作了什么大死?!这货怎么这么能惹麻烦?!
姜小勺脸色瞬间煞白!虽然讨债小队的目标是童贯,但天知道这群混乱邪恶的菌泥玩意儿跨位面执行任务时,会不会产生什么不可预料的时空涟漪或者bug,波及到自己这个“担保人”(?)或者时味居?!
更重要的是,童贯要是真被菌泥小队给“强制执行”了(听起来就很恐怖),那这笔烂账会不会就算彻底烂在自己头上了?!锅气银行能答应?!
危机!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姜小勺的心脏!
而此刻,北宋静室内,昏迷的童贯对此一无所知。东厂的番子们正如狼似虎地冲进御膳房,开始了一场注定徒劳无功的疯狂搜查。整个御膳房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时间的沙漏,正在飞速流逝。菌泥讨债小队降临的倒计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两个时空,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姜小勺看着锅里那碗在他看来“不及格”的蛋炒饭,又看看角落里噼啪作响、仿佛随时会爆炸的铁锅,再想想那即将降临北宋的菌泥天灾,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社畜厨子,眼看就要被卷入一场跨越时空的“强制执行”风暴中心了。